深夜,天色青黑,薄寒袅袅。屋子里的人玩疯了,也喝醉了大半,丝毫没有留意到院子里进了人。庭院子站着的三个人,却久久没有挪脚,望着这一幕,不敢相信。桃蕊在轻寒的夜风吹拂之下,如烟似雾,落英缤纷,花瓣被风转起,萦绕着衣袂蹁跹。“没事吗?”压在李太太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她亲眼看到了女儿活蹦乱跳的,其他天大的事,李太太都能承受。她松了口气。只要李桦没事,其他都好说!李先生和李太太都是精明百倍的人。正是因为他们精明能干,李桦在父母的爱护之下,始终无需操心俗务,故而保持着她的天真可爱。到底怎么回事,李先生和李太太心中有了八成的肯定:这是宛敏搞鬼的。没出事,宛敏却说得有板有眼,因为这是她的策划。“姆妈!”李桦先看到了李太太,惊喜着跑出来。她输了很多次,喝了不少的酒,双颊酡红,比桃蕊更加秾艳,只是舌头有点控制不住,说话声音很大。她扑到了李太太怀里。软软的女儿,身上带着酒香的热气,一切都那么真实,李太太的心彻底归位了。她从未觉得女儿这么可爱过,简直是她的珍宝!她抱住了李桦。“宛敏,你也来了?”李桦看到宛敏,更是高兴,“我今年的生日过得真圆满!你们都来了?”她最后才看到她父亲,挣脱母亲的怀抱,扑到了李先生🈡⛟怀里,“阿爸,我没有喝醉。”李先生跟李太太的感触差不多,抱到热乎乎的孩子,才知道虚惊一场,终于有心思来考虑其他事了。宛敏说,有人打电话说出事了,可那到底是什么人,黑灯瞎火的看到了?又从那里打的电话?花圃离岳城不过一个小时的路途,中间没有镇子,想要打电话就得回城。这一切都是漏洞。李先生和李太太管事爱女心切,此刻才看出端倪。屋子里的喧闹,暂时停止了。女孩子们都不太好意思,毕竟平日里被教导做淑女,一时间放出本形,在长辈面前多少有点难为情。顾轻舟是唯一没有喝酒的。她看着宛敏面无人色,眼神飘忽,甚至想跑的样子,顾轻舟微笑,上前对李桦道:“该你罚酒了。”“胡说,明明是该你喝辣椒水了。”李桦笑道。李太太情绪不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顾轻舟走到了李太太跟前,低声道:“您肯定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吧?今天是阿桦的生日,十八岁一生才一次,咱们别打扰她们。”李太太看了眼顾轻舟。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是懵懂的,唯有顾轻舟比较清醒。可见,她处理好了一切。李太太欣慰看了眼顾轻舟。宛敏这时候就想跑,顾轻舟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喊了声:“阿静?”霍拢静走了出来。宛敏被霍拢静钳住了胳膊,动弹不得。她想要叫,霍拢静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了她的喉咙:“宛敏,别扫兴啊,阿桦难得过个快乐的生日。”背着众人,没人看到宛敏被胁迫。宛敏吓得腿全软了,声音梗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李桦稀里糊涂的。李先生跟着顾轻舟,先出了院子。李太太坐下来,陪着喝了一杯酒,笑道:“多谢你们来给阿桦过生日,好好玩,我不会告诉你们父母的。难得你们赏脸,薄酒粗茶,怠慢了啊。”众人露出了笑容。李太太真和善。有了这点鼓励,半醉的、束缚了半生的女孩子们,意犹未尽的玩闹了起来,丝毫不觉得方才宛敏和李氏夫妇到来的诧异。脑子里是半醉的,眼前是繁华奢靡的,心里是快乐的,哪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亦或者,她们将不快乐的事,主动屏蔽。李太太喝完酒,安抚好了李桦,急匆匆跟了出来。在不远处的一栋小院子里,六名农夫打扮的人,双腿双手脱臼,无力依靠着墙壁,浑身是伤。李家的管事在跟李先生解释:“大约在一个钟头前,我听到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门口摆着他们。我叫人将他们抬进来,还想锁着呢,发现他们的手脚都被人下了,动不了,就没有绑,只问他们。”管事指了指这个人,他们浑身是伤,还有一个人的左边的胳膊,从手臂到手指,肌肤活生生被剥去,他早已疼昏了。而其他人,都吓坏了,争先恐后的交代着。“我本想等他们交代清楚了,我这边做好记录,明日一早送去警备厅,再回家报备,不成想老爷和太太连夜到了。”管事道。宛敏看到那血淋淋的胳膊,差点吐了。李先生脸色铁青。顾轻舟和霍拢静站在旁边,两位女孩子表情恬柔,一副淡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太太问,“谁能说一说?”管事就指了最西边的匪徒,道:“太太,他说他是领头的,让他自己告诉您吧。”李太太就走到了那个人身边。那个人挨了打,看着同伴被活剥了一条胳膊,现在所有的神志都崩溃了,一见李太太问话,立马老老实实的交代,半个字都不敢错。“我们是在海盐帮犯了事被赶出来的,平日里海盐帮接一些违反帮规的活,孟爷不敢动用帮里的人,怕吃帮规,就找我们。孟爷说,让我们来这个庄子,夜里在院子外放火,把屋子里的女孩子们都吓唬出来,然后找到这三个人。三个人都要破了身子,另外一个短头发的,多糟蹋几次,让她疯了最好;还有一个掐死;一个长头发的,动她一次就行了,将来把责任都推给她,让她活着受苦。”这人如实道。李太太的双手,止不住的痉挛。一模一样,和宛敏告诉他们的一模一样。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不可能存在什么路过拍照的记者。唯一的解释,宛敏就是那个背后的买主,所以她知道。李太太回身,重重掴了宛敏一个耳光。宛敏差点跌倒,李太太抓住了她的胳膊,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你这个蛇蝎毒妇!”李太太哭着骂,声音早已走样了,气得浑身都发冷,“她们都是你的同学,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把她们全毁了?你还特意要把阿桦给弄疯,阿桦到底怎么对不起你?”没人来拉。宛敏全身脱力。她想要挣扎,甚至想狡辩说她没有,是有人陷害她,却说不出口。她在去通知李家的那一刻,早已自证,她就是那个买凶的!她是接到了电话,确定事情非常顺利,已经做完了再去李家报信,得到最后的胜利成果。哪里知道,根本不是海盐帮的人报信的额,而是有人故意设套,让宛敏钻进来。果不其然,宛敏得意忘形,踏入了陷阱,她已经没办法抽身了。“好了,好了!”李先生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他的宝贝女儿没事,所有人都没事,他上前抱住了李太太。“把他们全部送到警备厅,让警备厅立案吧,这件事我们已经管不了了。”李先生道。宛敏回神,挣扎着坐起来。她被李太太打了两巴掌,双颊生疼,说话也口齿不清:“不要,不要送我去警备厅!”她爬起来就跑。她可以跑到南方去。霍拢静将她抓住,在她腿上一踢,重重的一脚,霍拢静的左腿顿时骨折。骨裂的疼痛,让她几乎要昏厥,她大叫起来,再也没有力气去跑。李家的下人,连夜把宛敏和这六个人绑的结结实实,送到了警备厅,顺便让警备厅的人去抓孟爷,最好拿到宛敏买凶的实证。李太太坐在椅子上,连声念“阿弥陀佛”。顾轻舟坐到了她身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太太问顾轻舟,“人是你抓的?”顾轻舟点点头:“阿桦说,来庄子上过生日是宛敏提议的。宛敏之前和她姐夫苟合,被我们拆穿,她在家里不好过,所以伺机报复我。只是我没想到,她想要牺牲阿桦和蒋春妮来对付我。阿桦和蒋春妮在学校不设防,所以我跟了来,斩草除根,免得宛敏下次再的手。”李太太紧紧握住了顾轻舟的手:“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是?”她不认识顾轻舟。她甚至想问,顾轻舟用什么方法,将那些人都弄得如此之惨烈。“我姓顾,叫顾轻舟。”顾轻舟自我介绍。李太太和李先生立马就知道是谁了。原来是军政府的少奶奶。“顾小姐,阿桦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李太太感激对顾轻舟道。李太太心里明白,假如没有顾轻舟,阿桦根本不会陷入险境。顾轻舟帮她,是应该的。但是,李太太很想结交顾轻舟,故而用好听的话来恭维她。反正阿桦没事,让顾轻舟得点人情又能如何?“李太太,您别这么说,大家没事就好。”顾轻舟道,“对了,暂时就别告诉她们了,她们今天玩得好开心。”李太太颔首。霍拢静也心照不宣。然后,她们重新进了屋子。李太太又陪着喝了一杯酒,就和李先生临时歇在管事的西厢房里。正院这边,一直闹到了凌晨两点多,她们才渐渐累了,东倒西歪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