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已很久没有从梦的中途醒来。
他睁眼时还是深夜。月明星稀,院中花叶轻响,牧羽动了动,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便随之微微收紧。
后颈传来均匀的呼吸热意。牧汉霄从后面抱着他熟睡,男人的身躯高壮结实,火热的身体贴得他四肢温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理舒适。
牧羽刚醒来还困,看着面前牧汉霄的手。牧汉霄的手掌宽,手指修长,虚虚地扣着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握在里面。
很久以前他们也这样一起睡觉。小小的牧羽一定要拱进牧汉霄怀里,两只手攥住他一只手,两只脚夹住他一条腿。牧汉霄起初不喜欢他的肢体接触,后来经不住他三番五次钻被窝,还是不得不习惯了。
那时牧羽好几次问牧汉霄:“哥哥,你不喜欢和我一起睡觉吗?”
那时的牧汉霄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睡觉?”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牧汉霄看他一会儿:“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怕孤单。”
牧羽感到自己被冤枉,提高声音:“不是的,是真的因为喜欢你!”
他那时候很认真地想对牧汉霄解释,自己是真的喜欢他才想粘在他身边,而不是因为害怕什么,或是想要一个伴。
因为那时候他直觉地感觉到,牧汉霄是真的这么想。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不喜欢他。
一个消极的、虚无的人影,是牧汉霄曾留在牧羽心中的某种印象,而不是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光辉明亮的牧汉霄。那个光辉明亮的牧汉霄更像是一团没有实体的存在,在被外力建构的人们的眼里,却永远都在牧汉霄的前方,在他的未来,是他必须要成为的一个“人”。
他应该在不断的肯定中最终抵达这样的未来,如承载天堂的一艘巨舟。但从很久以前开始,来到牧汉霄身边的牧羽就渐渐生出一个模糊的感受:牧汉霄不会抵达那样的未来了。
他生性的否定与构建的肯定是水火不容的矛盾,两股力量纠缠之撕裂,一定要有一方胜,一方败,牧汉霄才会平息。他天生就否定自己,不承认自我的存在,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于他而言难上加难,随时都会半途沦为一团虚无。
牧羽再次醒来时已是早晨。佣人轻声唤他起床吃早餐,牧汉霄已经走了,似乎是公司有事。
牧羽醒后眼睛微红,一看就没睡好。他吃过早餐,换上出门的衣服,随手拿了副墨镜,戴一顶帽子,出门去公司。
他很久没出门了,想散散心,顺便验收牧汉霄的工作成果。
墨镜遮住他半张脸,费尔开车载他到写字楼下,正要下车给牧羽开车门,牧羽忽然抬手把他一按,费尔就老实坐着没动。
牧羽坐在副驾驶,摘了墨镜盯着前面。只见车前方不远处,一辆豪车停在路边,牧汉霄站在车边正与一女人交谈。女人容貌昳丽,身形优雅,笑着与牧汉霄交谈时,纤细手指轻轻滑过车门,若有似无的撩拨意味。
牧汉霄一手扶着车门,女人坐进车,随后牧汉霄也上了车,车离开了牧羽的视线。
牧羽面无表情重新戴上墨镜,拿起手机给陆豪拨去电话。
陆豪接起来:“羽哥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