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天边竟然是一抹浓稠的血红色,几层单单的云朵被勾勒出鲜红的轮廓。
云里乡外的丘陵一端,祖昭带领郡北各县义勇共计一千余人马,正有条不紊的向地势高处行进。距离发动总攻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一场蓄势待发的大战,总会让所有人心头绷紧,并伴随着些微的血脉贲张的感觉。
经过夕阳县一役,这支来自郡北的义勇军士气正处于刀锋尖上。再加上昨日夜里东北城外的黄巾军又调走了大部分,不可不谓是接连而来的好事。因此,即便大战将临,大伙也都是信心满满,非但没有任何贪生怕死的念头,更是磨拳赫赫希冀能在战场上一展功绩。
在队伍前方散开着十多名探路的斥候,这些斥候不仅要负责带路,更是要警惕前方随时会出现的动静。随着领队的斥候告知快要抵达预期地点,祖昭下令全军暂且在一座稍微庞大的丘陵后面休息,并取出干粮尽快填饱肚子。
祖昭来到丘陵上方,举目向平刚县城方向看去,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七、八里路外的平刚县城郭的影子,以及彼此之间宽阔的丘陵、平原地形。在平原一端,接近平刚县城郭的方向,正冉冉升起一些烟雾,此时此刻正是晚饭时间,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是城外黄巾军正在生火造饭。因为距离相隔有些远,视线之内又有起起伏伏的丘陵,故而这会儿看不清楚黄巾军营地的情况。
祖成从丘陵下方跑上来,来到祖昭身边停下后,他将手中用叶子包裹着的一份米块递了过去,说道:“大公子,先吃点东西吧。眼看天就要黑了,也不知道今晚会战到什么时候。”
祖昭眼神依旧凝望着远方,不过同时也伸手从祖成手里接过那块米饼,这个时候可不能因为胃口不好而一点都不吃,上阵搏杀毕竟是一个力气活。他一边咬了一口米饼,一边向祖成问道:“大家伙都在吃了么?”
祖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公子放心吧,吃饭这件事用不着你半点操心,大伙每天就惦记着能吃饱肚子,这会儿岂能耽搁?”
祖昭颔首道:“这就好。”他的目光没有转变,有那么一刻心中总会萌发出一丝多愁善感,真不知道这一战下来究竟还能有多少人能跟今天一样与大伙一起吃饭。
略微停顿了一下,祖成忽地问道:“大公子,你觉得咱们今晚能成么?”
祖昭语气很坚定的说道:“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
祖成愣了一阵,一时没能明白祖昭的意思,但既然祖昭语气如此坚定不移,相信这必然是胸有成竹的表现。
两刻钟后,浓稠的天色渐渐稀薄下来,天边余晖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在前方探路的斥候折返来到丘陵下,向祖昭回报了东北方向黄巾军营地的具体情况。营地四周并无异常,向南、向北十余里之内也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动静。目测到东北方向营地里的黄巾军大约有一千来人,还有三两百左右的战马,粮仓就在营垒之中,有百十来辎重兵负责看守。不过要想杀到营垒内部,还得先破了大营。
祖昭原本就没打算轻易的得手,召集各县义勇领队人,照着斥候打探回来的情报仔细研究了黄巾军营寨的安置情况,旋即开始布置进攻的策略。尽管右北平郡目前普遍缺粮,但也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而有失大局。他计划分配六百步勇从正面先行发起进攻,冲锋前以箭雨威慑贼寇营寨,再配合四百骑勇由正东方向借着丘陵坡道发起猛冲,照例先一一轮骑射压制敌人。他特别要求携带弓箭的步勇,第一轮箭袭全部点火,尽可能制造火势。
听完祖昭的安排,众人多有几分担忧和不忍。
高奂拧着眉头说道:“若是着了大火,的确是把贼营给烧了,但贼营里的那些粮草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他们从各县赶来,原本携带的干粮就不多,纵然在夕阳县补充了一部分,但一千多张嘴那也是不够的。就算现在还没到绝粮的地步,可如今天下大乱,总得做好长远的打算,能多储备一些粮草自然只会有益无害。
祖昭郑重其事的说道:“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不是粮草,而是我们。”
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四个字,更有一种铿锵而不能动摇的意味。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分疑惑不解,不过毕竟祖昭强调的是“自己”,或多或少还是能够引人注目,希望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目光不约而同全聚焦到祖昭的身上。
略作停顿,祖昭接着说道:“今日若能破了此处贼营,在郡内大局观瞻上必能占据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叛乱就此结束。你们要知道,在平刚县城附近是有近万人的贼逆,我们不能因为这点粮草而使得一场作战过于拖长。拖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会有更多的伤亡。若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势必要保证生力。”
有人问道:“可是,若没有粮草,又该如何保证生力?”
祖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粮草总会有的,但如果因为在这次作战中伤亡过大,得了这些粮草又能如何?事情要分清楚轻重。步弓手以火弓贼营,求得就是能在最短时间造成最大伤亡,尽快与城中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