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契约的精神
“最好喝的,还是要属人血了。”
梅凌雪望着姥姥咧开来的嘴里森森的牙齿,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以置信地说,“你……你喝人血……你究竟是什么人……”
初出茅庐的梅少侠不怕江湖豪强,面对突然“诈尸”的嗜血姥姥则是害怕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强作镇定,声音则有些发抖,手里又不自觉地揪紧了魏迟的胳膊。
魏迟心中倒也并没有笑话梅凌雪胆小的意思,毕竟这面目如孩童,又嗜好人血的姥姥让他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人都感到离奇,且不用说涉世未深的梅公子,他只是寻思梅凌雪这样抓他的臂膀,自己这条胳膊上定要留下好几个指印淤青来了。
姥姥把梅凌雪害怕的样子都看在眼里,更加欢喜,她一点点把身子挪到了栅栏边上,说,“姥姥十二岁的时候染了怪病,一晒到太阳全身的皮肤就会发红发肿以致溃烂,身体也跟着一道出了毛病再也成长不大……直到十六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怪郎中,他割了自己的腕子叫我喝他的血,血一喝,病症立刻就有了缓解;若是几天不喝血,那就周身乏力,只能同动物冬眠一样睡觉——如此这般我已经生饮了八十年的血,黄毛小子,你是不是很害怕呀?”
梅凌雪听她这样一说,才明白过来她是有顽疾在身,虽然仍觉得她已经生饮了几十年的血十分得邪气,一时倒也没有那么怕了。
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然有这样的怪病,也不知真的是血液可以治疗她的疾病,还是这个姥姥单纯地喜欢血的味道。
梅凌雪仍有些怀疑地问,“那你就如此不吃不喝,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睡觉吗?”
姥姥睨他一眼,“可不是么,我只盼潘桃与夜母不晓得详细下来一看认为我死了,就好把我的‘尸体’抬出去,岂料他们真要把我一直关死在这里……我方才正做着血池的美梦,却给你们打扰了。”
魏迟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说道,“那么姥姥现在一定也很想饮人血了。”
姥姥嘴咧得更大,咯咯直笑,“然也然也,有趣的小子你真会察言观色,很懂姥姥的想法呢。”
梅凌雪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说,“你——莫非是要我们把血给你喝!?”
姥姥两手捉着铁栅栏,把脸死死贴在上面,很渴望地点头,“姥姥只要恢复了力气,马上就可以破出囚笼去,然后就打开上头的机关放你们出去。”
梅凌雪仍是认为她喝血的行为太过邪门,大大地摇头道,“不成,等我的力气恢复了,我们自己可以设法打开这铁栅栏,不劳您费心了。”
说罢他就扭过头去不再看姥姥,但一转头就见到沉默不语的魏迟似乎真在考虑这样做的可能性,他忙压低了嗓音悄声道,“魏迟,你一向心眼很多主意也很多的,她这样得古怪,你不会真的要听信她吧?”
魏迟却低声道,“她虽然古怪,但我听说黑门的人向来是很信守承诺的——”
他们这样的悄声讲话,那姥姥倒是耳力非凡,立刻说,“你这个小子果然很识货呀,黑门的人向来是很有契约的精神,如果雇主买通了我们杀人,哪怕这雇主马上就死掉,只要契约还在人就是一定要杀的。”
这样的杀人精神实在让梅凌雪听了很吃不消,大摇其头,“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
随后干脆就闭目养气,宛如修禅一样,只是因为两腿尚且无力地伸在地上,使得他完全没有“清修”的姿态和氛围。
魏迟则颇有兴趣地继续向姥姥问道,“姥姥你这样一个小孩的面目,要怎么去做杀手?”
姥姥很得意地昂起下巴,“小孩的面目才是正好呢!你想,一个地方若是死了个人,谁都不会去怀疑我这样一个小孩,我只要装模作样地哭喊几句,‘阿爹,阿娘,我好害怕呀,好害怕,呜呜——’。”
她这时倒充满了孩童的恐惧和天真,立刻就与方才判若两人,但哭了几句以后则很快又露出笑容,真是收放自如,戏演得比那个潘桃还要真。
于是魏迟与那姥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梅凌雪起先不愿意去听,只怕又是什么买凶杀人的故事,翻个身就拿手盖住耳朵,但这个姥姥毕竟活了一大把的岁数,见闻广博,说出来的江湖事情让人忍不住就想再多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