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时候外面还黑咕隆咚的,安小五眼皮抖了抖翻了个身又继续睡,随后窗户外面就传来邵平安的声音:“小五,你起来了没有?”
安小五一下子清醒了,坐起来摸到手电下地,拿了桌子上的木梳随意的把头发刨了两下就出门,去灶房舀了瓢凉水漱口洗脸,一套下来就彻底的清醒了。出了堂屋就隐隐约约看见院子边上黑乎乎的那截人影子。
山里面早上还有点凉,安小五从房檐下的竹竿上扯了一件衣裳套在身上喊了邵平安一声就从院子里面下去了。
邵平安问她:“你们家这批蚕长得咋样了?”
安小五道:“就那样,第二批永远赶不上第一批,死的多,长的也不好,回头结的蚕茧肯定又卖不上好价格,但是不喂好像还不行。我四姐今年都十九了,在家也呆不了两年了,她要是出门了这个活怕是就没人干了。”说完问邵平安:“你们呢?”
邵平安道:“情况差不多,我妈说今年再养这一批,后面就不养了,太难经管了。家里还有别的活,就这么几个人,实在是没法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毕竟养也就只能养那些,蚕茧一年到头就卖那么点钱起不了啥作用。”
说完,往前面走了一段他又开口:“这学期结束,下学期我可能就不去学校了。”
安小五步子一顿,啊了一声:“你不念了啊?”
“嗯,不念了,我都十九了,是大人了,还要家里供着像个啥话。”他自幼没有父亲,他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们拉扯大,大哥早就结婚了,侄子都上小学了,二哥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四了还没成家。他大嫂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意见大的不行。他大哥不吭声,但是他心里清楚,不吭声也是有意见的,不然不会由着大嫂跟他妈闹。
“那,你说这会儿要是不念书了回来能干嘛?种地吗?那我们念了这么多年不等于是瞎浪费时间吗?”
天渐渐看到一点亮了,邵平安抬眼看着远处黑乎乎起伏的山峦叹了口气:“是啊。我听说南边发展的不错,好多厂子,要是能初中毕业的话过去应该能进去上班,但是我觉得我真的坚持不到初中毕业了。”
从半梁上下去过了小河沟就遇到了同去公社上学的同学,相互打了招呼,一打岔邵平安就没再说这个事情。
起早贪黑的又是一个多礼拜,终于到了期末考试,一考完暑假就开始了,只需要过几天来领个通知书抄个假期作业就好了。
一考完安小五就再不去想上学这个事情了,彻底的忙开了。
早上摘桑叶,下午扯猪草,一刻都闲不住。忙忙碌碌的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好些天没看见邵平安了,以前扯个猪草啥的还偶尔能碰见,这回暑假是一次都没碰到过。还是听她妈在跟她二姐议论邵家的事情的时候她才晓得邵平安走了,已经不在家了。
虽然早先他们一起说过这个事情,安小五还是有些意外,问了一句:“走了,去哪了?”
安玉梅道:“说是去广东那边去打工去了。他家里情况比我们还恼火,他二哥都二十四了还说不上媳妇呢。再过上几年年龄再大一点更不好弄了。”
家里有儿子的说起来腰板倒是能挺的很直,累也是真的累。安子坪这边本身就在山里,条件不好,要找要么是周边的,要么就是后面那更远的大山里面的。但是不管找哪里都一样,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姑娘不可能白给,几千块钱彩礼那是必不可少的。这边房子倒是没啥要求,有一间屋能住就行了,但是家具啥的多少要置办一点。早先从城里流行过来的手表自行车还有四十八条腿现在已经过时了,还得买台电视机,两身衣裳那是必不可少的。
往乡政府那边去那更讲究,铺派的更多。
他们这穷乡僻壤的,没个来钱的路子,哪是那么容易的。
安小五原本以为邵平安只是那么一说,倒是没想到真的去了。
刘翠萍道:“外面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我听说那边乱的很。他也不小了,跟小四一年的,这到冬天也二十了。”
安玉梅把话接过来:“可不就是二十了,眼见也要考虑说媳妇的事情了,上面的哥哥还没着落。外面难肯定难,但是在家里也难。他大嫂子那个嘴就跟刀子一样,又没分家,兄弟几个在一起也是难搞的很。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能有点头绪,男娃家稍微注意点总比女娃家去外面安全很多。再说了,那娃儿本身从小就很稳重,既然出去了肯定是早早的就有想法跟人打听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