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人间看一看,玩一玩,过过人的生活。如果玩腻了,大不了又回来便是。

    思及此,我下定决心,一把跳下了树,仰头说了声:“老家伙,我真的走啦!”

    老树没有成精,当然回答不了我。但毕竟借了它的树根做窝这么好些年,我也难免对它生出了一些感情,觉得打声招呼才算好。

    如果人间真有那么好,那我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老树啦。

    我最后冲老树摆摆手,就转身兴冲冲地往人间去了。

    人间的的确确是繁华。

    我一路飞奔,也不辨南北,乱走一通。到日头高晒时,才终于遥遥望见了一处城镇。

    也不知为何,自我清醒之日起,我便懂得如何化为人形。为保万无一失,进城前,我特意找了条小溪,对着倒影打量自己。

    碧绿的溪水中,映出我一袭白衣。我发丝高束,两缕鬓发垂在脸旁。一张脸上有鼻子有眼,模样与人类疏无二致,并不有所不同。

    于是我便放下心来,隐匿周身妖气,随着往来的人类一起踏入这座城中。

    一进城,我就被那繁花似锦的热闹迷了眼。

    道路两旁清一色的商铺,卖彩布的,卖糖人的,耍戏法的,挂着酒旗的,吆喝着吃食的……一路连绵着铺过去,一眼望不到头。

    当然,我初来乍到,并不认识这些事物,也不知用途,只是偷偷觑着旁人,有样学样。我看他们掏出几枚扁圆的东西,交到那些商铺老板手中,换来铺子上的物品,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钱”。

    可我虽会些小法术,但也不能凭空变出些钱来。若是用什么东西来替,把它变成钱的样子,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天地造化,万物同源,法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天地法则,施法时也需遵循这些规律。

    说简单点,就是得找个与铜钱相似的东西,才能变。

    可我身无长物,怎么变?只好闻着四处荡漾的香气咽口水。看见木棍上插着随风旋转的风车,也只能干巴巴看着。

    我信步向前走着,踏着红砂岩土,心想来了却只能看,真可惜。

    走着走着,迎面驶来一辆马车。我见那高头大马气宇轩昂,仰首顿足,却被缰绳牢牢拴着,不禁多看了两眼。马车晃悠悠地停在了一处大铺子前,停稳后,轿厢中走下一位女子。

    这女子容貌秀美,气质不俗,打扮得端庄大气。她端端正正地踏进铺子,伸出芊芊细手,指如葱根,指了指里头的几匹布料,身后便有仆从上前给店家递上一个小袋子。店家打开袋子,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小东西,顿时眉开眼笑,招呼着人去取女子点下的几匹布。

    我对貌美女子没什么兴趣,却注意到那银白的东西,顿时喜上眉梢。原来能换东西的不止一种玩意儿,这银白的好像还更值钱些!

    正正好,我来这里前还薅了一把槐花带在身上。槐花也是白的,可以变成那女子仆从交给店家的东西。当下便避开旁人,掏出一小把槐花,变成了一把碎银两。

    这么一来,我便有了钱。我在城中逛了一整天,看什么新鲜都凑上去,想要什么都能买。我吃了“龙抄手”和“燃面”,买了风车和糖葫芦,还去酒馆里喝了一碗酒。

    据店小二说,这酒叫做重阳酒,是本地的特产。或用秔或黍稷,加上酒曲,密封在坛子里,经月而熟,是佳品。

    佳品不佳品的,我尝不出来,只觉得那酒喝下去滋味实在不好受,一口下去辛辣无比,好像烧着了肚肠。脸上又腾地热起来,难受得很。走出酒馆时,我眼前还有了些重影,步伐似乎有些虚浮,觉得天灵盖上都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