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七年·大理寺】
腊月初九,寺中白梅香气沁骨,在寒风中巍巍而立。
几道九瓣银莲而饰,寺前玄门紧闭。
“顺天应时,天后诏曰:
近来山南道江陵郡中,南邵使臣路临忽遭不测,怪案频生,巫蛊之言甚嚣尘上,流言惑众,为防阴怀妒害,包藏祸心,特命大理寺少卿——”
纪酒月在此顿过一顿,忽然垂了眼睫,看着她所握黄帛之下拱手以待的大理寺少卿。
那少卿所披玄黑银莲的飒爽披风,身后别了一把雪白的红穗剑,跪在她身前一动不动,半晌才微微抬首,一双漆漆黑眸与她对视。
纪酒月轻吸了口气,她方从大内皆诏而来,一路策马而来,还未及顺得过气。
一炷香前。
裴绥姝在帐中由那小侍拂拭过净手,缓缓捻起一支纤长的紫林狼毫,轻沾了沾砚中金墨。
纪酒月伏在她身边研墨,静了许久,才小声不解问道:
“皇后,此案事关甚重,法司之下,刑部、都察院可用之臣无数,为何偏偏遣大理寺沈晟钧去往江陵,这人一远京畿便难以勘看,岂非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
裴绥姝悬腕笔下平稳无波,全然不为所动,妩媚轻笑道:“不是有你随去么?”
纪酒月微低了头,看着松花御砚中流转的金花墨,启唇道:
“若他离京,与之残党故旧等沆瀣一气——”
裴绥姝收了笔,一边抬手示意那宫娥将红泥玉印呈来,冷冷将纪酒月拂过一眼,回道:
“不将其放回虎狼之中,怎知他沈晟钧甘心为我一条家犬,只叫他留在京畿得鱼忘筌么?”
纪酒月蓦然被这凤目清浅一扫,心中作乱,低头道:
“皇后,是凉秋多言”
那皇后低头看着纪酒月仔细收起那金帛诏书,转而抬头盯着外室所悬一柄梨花剑,开口道:
“今日你剑履而来,本宫只当你急中一时失仪,不过那剑当用何时,当动何人,应不必本宫再教你。”
女官凛然,低头跪道:
“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