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义快手快脚地将琴取来,郑重地往宋珽眼前的石桌上一放,又恨不得再给它上几炷香清香拜一拜。

    这未来的世子夫人能不能娶进门,可就全靠这一回了。

    宋珽的指尖拂过琴弦,轻轻地试了试音,却又慢慢地停了。

    他对钟义淡声问道:“女子们素日里都爱听些什么?”

    钟义挠了挠头,为难道:“世子爷,我又不是姑娘家,我怎么知道?您就看着弹呗?”

    杜元忠听了,心中略急,忙走上前来,借着为宋珽点燃熏香的由头,压低了嗓音道:“世子爷,凤求凰。”

    宋珽微微颔首,杜元忠便带着钟义下去了,还十分贴心地为他家世子爷关上了院门。

    而此刻,厢房中。

    沈陶陶已摘下了面具搁在一旁,正以沾了水的布巾细细地拭着脸。也不知是在洗漱,还是为了降一降面上那烫得惊人的热度。

    面上的温度刚降下了一些,沈陶陶却隐约听得外头似有琴音响起。

    她立时想起方才的事来。她只是关了门,却并未与宋珽说明究竟想不想听琴。宋珽便也以为她是默许了。这子夜时分,还真在她房外弹起琴来。

    还真像话本子里写的浪荡公子哥。

    沈陶陶忍着笑,蹑足走到了槅扇前,侧耳细细听了一阵。

    她并不会弹古琴,但至少也是官家千金出身。至不济,这基本的鉴赏还是懂得。

    况且宋珽弹得这首曲子,每一位闺阁少女怕都已在话本子上看过了千万次。

    沈陶陶听了稍顷,便也认出来,宋珽弹得是一曲‘凤求凰’。

    ‘有美一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首古琴曲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枚一枚明珠一般,顺着宋珽的指尖簌簌滚落,一直落在她的心上,叩动了心弦。

    沈陶陶在槅扇后暗暗顿足——这宋珽成日里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如今怎么也学会在别人门前弹凤求凰了?

    她又听了一阵,只觉得面上刚降下一些的热度,又慢慢攀了上来。忙转身紧步回了内室,连头也不敢回一下,生怕那曲声追进来了似的。

    她匆匆洗漱罢,便将内室的槅扇与长窗皆紧紧地阖了,那曲声顿时便小了许多,隐隐约约,几乎已听不清晰。

    沈陶陶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埋身于床榻之间,吹熄了红烛。

    厢房里提前备足了冰鉴,即便是关了长窗,也并不觉得闷热。

    沈陶陶在榻上辗转了一阵,脑中翻涌的思绪也随着冰鉴中丝丝缕缕的冰气,逐渐清晰,最终彻底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