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怎么化解上次的大危机的呢?”我掂量再三,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还是问出口了。
“嘿嘿,你保证不生气,我就告诉你啊。”左小林以相当文静优雅的姿势坐在工作室的白塑料椅子上,她身上穿着符合“古筝老师”这个身份的着装,身后则是慧姐为了向顾客展示而精心布置的柜台。
“呃嗯,我好像没什么资格生气……”我苦笑着说。距离上次那件事情,已经接近一周时间了。那件事情发生前,左小林还时不时给我发发消息,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自那件事情发生后,这并不频繁的互动也取消了。有好几次我拿起手机想给左小林打个电话,或是发个信息,然而写了删、删了写,最终还是全都删掉了。我在心里给左小林刻画了阴险狡诈的性格,唯有如此,我才觉得我所做的事情不是恶魔。
“那我就告诉你吧,哈哈。”左小林似乎对我内心的波澜一无所知,反而温柔而且舒心地笑了,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心里难受。
“阿俊你可是保证了不会生气的哦。”她又强调了一遍,然后从小挎包里掏出手机来。她的手机是很常见的智能手机,就大小而言大概算偏小的,颜色是银色,也很中规中矩,总之,看上去不像很贵的机型,也没有那个标识着贵的水果标志。在左小林用手指点击着手机屏幕的时候,我便盯着她的手指看。她细长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画着优美的弧度,轻轻点在手机屏幕上的样子宛如蜻蜓点水。左小林是美的,她的手是美的,不论那双手曾弹在古筝的琴弦上,或是攥紧铁锤敲钉子,甚至握着锋利的尖刀……无论她做了什么,终究是美的。
“喏,你自己看。”左小林把手机面向我递了过来,我便机械性地接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联系人的详情页,上方的姓名栏写着“雇佣男友阿俊”几个字。视线下移,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手机号码。
“雇佣男友?”我一边把手机递还给左小林,一边疑惑不解地问。
“对啊,雇佣男友,从一开始我给阿俊你写的就是这个称谓呢!”左小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啊不,为什么?”我惊讶得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
“婷婷姐第一次联系公司指名要我当模特时,说她是在表妹的婚礼上看到我的。那天我确实去给一个富家小姐的婚礼当了伴娘,这是常有的事情啦。婚礼时总是有很多客人嘛,不过我一见到婷婷姐就马上认出她来了。不不不,我不是说婷婷姐看上去非常吸引眼球,我的意思是,我记得她是因为婚礼那天我知道她带来的男朋友是雇来的。”说到这里,左小林暂停了一下,和善地笑了笑:“那个被雇来的男朋友,不就是你吗?阿俊。”
“怎么会?你为什么能看出来?”我瞪大了眼睛,脑袋里开始拼命搜索关于那天婚礼时的记忆,我犯了什么明显的错误吗?
“不不不,我不是自己看出来的。那天在车库里,我去车上拿东西,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车停在一个很狭窄的角落里,对吧?那里之所以狭窄,就是因为我们公司的面包车停在了旁边啊。你们大概把旁边的面包车当成了很好的屏障吧,其实那时我就在车里呢。因为我担心突然出去会吓到你们,所以就一直等到你们离开后才出来。”左小林的解释充分地说明了“隔墙有耳”这件事情。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吗?”我理清思路,决定直面事实。
“我只在回化妆间之后跟一个朋友说了一声,说的很简单,而且也没有指出来是你们。我的朋友当时被化妆师指派着出去把新娘找回来,所以我就跟着探了半个身子出去看了一眼,就看到你和婷婷姐似乎在接受盘问似的。那时,我还为你们捏了把汗呢!”左小林说着,抿紧嘴巴点了一下头,脸上满是“阶级友人”的神情。
“我的朋友应该没当回事,毕竟那天的客人很多嘛,而且大楼里也还有别的婚礼现场啊。我甚至怀疑,她可能根本就没听清楚。她以前就是这样,就算没听清楚,也点头嗯嗯嗯。”左小林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
“好吧?你的朋友是?”我想起闹剧一般的party那天,秦姐带来的两个女孩,一个叫小容,另一个好像叫小琴。这两个人里面,似乎没有左小林刚刚描绘的老好人一般的角色。
“阿俊你没见过她,我们都叫她端端,她的性格很内向,很少参加私下里的聚会,所以上次我没有叫她。”左小林仿佛能猜到我的心声一般解释着。
“哦。”我点点头:“你继续说吧!然后呢?”
“因为我知道婷婷姐雇了阿俊你来当男朋友的缘故,所以当她联系我当模特的时候,我就信以为真了。可能婷婷姐就是喜欢雇不同的人来帮她做事吧,我就是这么理解的。不过呢,到动物园来跟我接头的竟然是阿俊你,婷婷姐居然说不来了,我就起疑心了。”左小林说到这里干咳了一声,我赶忙起身用一次性纸杯帮她倒了杯水。她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我有点担心婷婷姐假装雇我的意图是什么。毕竟,不能带狗进动物园这种事,是常识嘛。她带了狗出门,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动物园吧。而且,阿俊你之后跟婷婷姐通电话,说到拍摄内容时,明明就很敷衍了事。插画这个行业我确实不懂,不过我想,画出来的东西不比自然存在的东西,每一笔一画都要细致考量,绝不可能用敷衍了事的态度来对付,对吧?况且,我的出工费虽然不高,但一整天的价钱也不算低。所以我想来想去,便猜出来婷婷姐是想帮阿俊你追我这件事了。这件事我之前跟你确认过的,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脸颊有些发热,那时的窘迫感从记忆中苏醒了。
“再加上阿俊你在动物园见到我时,自我介绍是婷婷姐的助理,所以我便更坚信了这一点。插画师需要助理,大概是真的。阿俊你呢,看上去也像拿笔杆子画线条的人——毕竟在这里做的,好像也是这样的工作嘛。”她说着,朝我身后的工作台努努嘴。
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