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沉吟的毕业作品已具雏形,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但敲了半天的门,却无人应答。
正想转身走,听到五入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太惨烈了!简直太惨了!”
“李少,你出关了?”四舍见沉吟站在工作室门口,走过来在他周身嗅了嗅,“你连呼吸都是泥土、烟草和釉料的味道。”
“敲了好一会儿门了,你们上哪儿去了?”四舍激动又神秘道:“重大新闻啊!我们去看窑炉爆炸了!”
“窑炉爆炸?哪里?”
“就在五入家往西一公里,说起来这家人跟你还有些渊源呢!两个月前,他儿子还抢了你的陶艺大赛冠军,你有没有印象?”四舍滔滔不绝,一旁的五入却情绪低落。
沉吟心里一慌,脑袋嗡嗡的,像是受了很强噪音后残留的尾音,“人有没有事?”
“何止?人们听到声音赶过来时,那大火已经成了气势,都烧到山上去了,没人敢上前去救人。消防人员也是花了六个小时才把火扑灭的,那时人大概已经烧焦了。”
“一般听到爆炸声,邻居就过来了啊!怎么可能等到火势蔓延到山上,才有人发现呢?”沉吟难以置信,他想起乐陶那张慈祥而平和的脸,“我过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现场都处理了,木质结构的房子,烧的连梁子都不剩,只剩一堆七零八落的陶瓷碎片。”四舍在背后提醒他。
天气阴冷,沉吟的眼皮一直在跳,打了很久的车,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那里依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好在昨天是星期天,厂子里的窑工都回家休息了,晚上也不住这儿。不然啊!也跟着去了!”
“窑工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有人看着嘛!”
“据说他儿子外出培训去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啧啧啧,真是太惨烈了。”
……
旁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为什么会发生窑炉爆炸?”他抓着一个工作人员问道。
“一切都还在调查中”对方语气有些不耐烦,“往后面靠点!别挤!别挤!都压着白线了!”
就在这时,沉吟看到那天在领奖台上的少年,背着一个黑色的画袋,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看他将绘画工具一并带回来可知,他不是因为得知窑炉爆炸的消息而回来的,而是恰好培训结束。
乐湛刚开始若有所思,脚步悠然,直到看到周围密集的人群,才有些惶惶然加快了脚步,但立刻被人群包围。人群中认识他的人,不断地向他灌输与窑炉爆炸相关的信息。乐湛在人群里一脸茫然,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仿佛是个梦魇中的人。他扔下画袋和工具箱,用力挣脱人群,往那片焦黑的场地冲去,终究被消防人员拦了下来。
“我要回家,我要见我爸!”乐湛大声喊道。沉吟注意到,乐湛虽然一直在绝望地叫喊,但是他始终没有哭。因为整座房子已经烧没了,包括房子里的乐陶,没有一具遗体可供他凭吊,于是他的痛苦没有落脚点,整个过程里,他只是绝望地叫喊,一声一声,喊得周围一片寂静。
饭桌上沉吟毫无胃口,这几天都是如此。昨天李何枝刚从七里渡回来,沉吟就迫不及待地将乐陶家发生窑炉爆炸的事跟他父亲说了。李何枝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地表示,他已经知道了关于窑炉爆炸的事。
“不饿吗?”李何枝见沉吟不动筷子,仿佛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