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顶着方俊目光的压力,慢条斯理把鱼片吃完,一口一口细品,舍不得多嚼一下,生鱼片滑过舌头的触感和味觉,让她不舍得咽下这味美的片刻。

    赵如意脑子里也没闲着,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吃古代版生鱼片,但这关于鱼脍的趣闻轶事以前听过不少,与这一手片鱼的刀工相比,悦来楼这家临街的中小酒楼就显得有些简陋。

    她察觉到这道银丝脍出现在悦来楼的违和感,这道菜出现在别云间那种高档酒楼是正常存在,出现在悦来楼这种中小酒楼就有些突兀。刀工精彩的斫鱼厨师本就难得,在元安城很受追捧,凭借这一手脍鱼的手艺,哪怕去别云间当个只管片鱼的厨子,得到的月钱也比辛苦开这酒楼所得更丰。

    方俊说丁隶城很久没有斫鱼,也就是说,这没有出现在菜牌上的银丝脍,不是做给食客吃用于谋生的手艺,而只是个闲暇时的消遣。而古代一般有这种闲情逸致在一件无功利的事情上的人,多半是富贵人家的闲散子弟,做事只凭兴趣,能在一件事上不计回报的精益求精。

    下午擦完桌子闲暇的时候,见丁隶城外出,赵如意就借着闲聊问了问方俊,“东家这一手斫鱼的本事,若是拿出来,只为这银丝脍,怎么说爱好鱼脍的食客也得从这里排到坊门了。”

    方俊道,“不是我自夸,东家这手艺,以前在元安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你别看现在他自己独来独往的,但之前东家也是众多女郎追捧的翩翩少年郎呢。”

    说罢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不妥当,杜娘子上次可是在店里提过,问是不是让她张罗着去赵如意家说亲,方俊又补充道,“当然六少爷一个也没理。”

    “我之前也听过杜娘子叫东家六郎来着,他在家排行第六吗?那真是兄弟姊妹众多。”

    “你可别再在他面前提,六少爷都不让我叫他六少爷,现下也没有什么往来的亲戚了。”

    赵如意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方俊心里是个藏不住话的,不知是不是之前杜娘子想去赵如意家说亲给了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如意有一天也会真正加入悦来楼,成为他们一家人,所以道出了他所知道的以往的事情。

    丁隶城从小生长于文人清贵之家,父亲在大理寺任职,因父亲在处理案事时得罪了先皇最亲近的皇弟赵王,遭到王府的陷害而获罪,家族破败,丁隶城十五岁就被流放充军到漠北,在边境驻守七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加之在漠北攒下的军功,丁隶城才得以返回元安城。

    “我祖母是六少爷母亲的陪嫁,小时候我也经常在丁府玩耍,六少爷去漠北的时候才十五岁,这些年,因为丁老爷的事被牵连的族人,多对他有些怨怼,所以即使六少爷回来,也因关系交恶不愿往来,他倒习惯了孤家寡人一个。”

    赵如意明白了,丁隶城以前的家境不是一般的丰裕,平常之家也培养不出这样率性而为的子弟,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便全情投入,不计成本,这斫鱼便是其中之一,她想起看过丁隶城写的字,苍劲而有筋骨,或许如他的性格一般,坚毅专注,百折不挠。

    他只当斫鱼是个爱好,从来未当成是吃饭的本事。开高档的酒楼是没什么本钱了,这悦来楼只是这中小规模的酒楼,一层楼满客也没有多少人数,来这里的的客人怕是点不起银丝脍,不是高档菜肴的目标群体。

    丁隶城原本奉行的是君子远庖厨,在家境丰裕的时候连厨房都没有进去过,到了边境还当过一阵子火头军,做饭实在是粗糙。但架不住想开酒楼之后,他用以前念书的劲头学做菜,他从小就爱看杂书,在各式佳宴上吃到的菜肴种类又多,邱叔又手把手的教了一番,所以糊弄悦来楼日常的点餐还是可以的。

    开酒楼这件事,还是一间不入流的小酒楼,恐怕之前在丁六少爷的人生规划中,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件无趣的事情。

    现在他也觉得无趣,是以这几年悦来楼都没有变过什么模样,只他们四个人。

    傍晚打烊收工回去的时候,丁隶城“顺路”送赵如意回去,她忍不住问起了丁隶城之后对于悦来楼发展的规划。

    她以前实习的时候就发现,在动物医院的实习,虽然那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动物医院,但架不住院长会画饼,三年规划要成为片区街道服务质量最好的动物医院,五年要成为全区数得上号的动物医院,十年那更是把目标放到了全市,一干年轻人听得激动不已,纷纷以为自已要成为这家动物医院的创始元老。虽然看起来画大饼的嫌疑过大,但赵如意觉得自己在那里实习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她来悦来楼做工有逃避自己独立经营的所遇到的风险的缘故,更是看好了悦来楼这两层楼的临街铺子,能成为这条食街,甚至砚池坊的火爆酒楼。

    “丁大哥,咱们悦来楼最近两年有什么变动之类的计划吗?”

    丁隶城想了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