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忽然像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一下,吓了一跳。顺着视线看过去,便撞上了一道阴冷怨毒的目光。
是……秦催雪。
梦境中红衣猎猎的秦催雪手持长鞭,冷凝着眉眼看着她。一双眸子眼仁多眼白少,黑漆漆的却没有光,死死盯着人的时候几乎像是一对通体漆黑的浑圆珠儿,不带半点活人气。
秦云岫骇得甚至后退了几步,不曾想这后退的动作就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一般,原本一动不动的秦催雪忽然跳跃而起,手中的长鞭划破空气,当头便要朝她劈下来!
“啊!”秦云岫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惊叫,慌慌张张连退几大步的同时不知怎么的一脚踩空了,瞬间便失去了平衡,只能尖叫着在空中忽然抓着,试图找到什么东西来稳住身子。
……四下忽然一片黑暗,惊惶中,她终于抓住了一个湿软滑腻的东西,站稳了身子。
可紧接着手上便是一片粘腻的感觉。
秦云岫颤颤巍巍地松开抓着的不知名的物什,一点一点地抬起手来。
借着不知打哪儿来的光,她看见自己手上是一片猩红的鲜血,刺目得可怕。
或许是因为已经过于惊恐到喉咙发堵,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反倒导致感觉和情绪都钝化,秦云岫这回倒是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了。她只是僵硬地一寸一寸地缓缓回过头,活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人。
一副惨白的面孔悬空浮在她身后,几乎和她面贴面,嘴唇鲜红得宛若涂了鲜血,空洞的眼眶了无生气地盯着她,一张口便是一列细密尖利的小齿,一面发出诡异的笑声:“嘻嘻,嘻嘻嘻……”
秦云岫头皮都炸了起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厥过去。也亏得她意志力实在是强大,竟然硬生生稳住了情绪,猛地向后一仰,拉开了和这张鬼脸的距离。
鬼脸几乎是贴着她的发髻飞掠过去的。察觉到没触碰到她,鬼脸转过身来,歪了歪头——事实上它也只有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云岫。
秦云岫也死死凝视着它,眼睛瞪的大大的,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鬼脸面上浮现出一个嘲讽轻蔑的笑容来,冷冷哼了一声,倏忽飘远了,眨眼间便没了踪影。秦云岫目送着它远去,终于长长喘出一口气,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像是快要跃出喉咙口了。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她正拍着胸口后怕着,面前突然再次光芒大盛,黑暗如雾气潮水般渐渐散去消退,只余下光亮中的一副画面。
日光软暖,花枝摇影。高几上的藕荷釉瓶疏落有致地插着几支粉白素青的花儿,青衫雪素的女子端坐案前,柔软的裙摆花儿一样散开铺洒在身周。她伸出两根葱管一般素净白皙的指,拿起精致的铜签子,仔仔细细地摆弄着面前青玉炉中的香料。廊下侍女悄声走动,身影映上菱花窗,映上绫罗幔。
又是她。
秦云岫抿了抿唇,实在是不知道今夜这个梦境究竟是搞得什么鬼了。
帏幔外侍女款款而来,于三步之外俯身行礼:“姑娘,大姑娘来了。”
不消她说,秦云岫也早就听见了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唇边浮起一个隐秘又有些嘲讽的笑容——秦催雪还真是个十几年如一日的蠢货——随后又很快收敛了,清秀的眉眼依旧端着那副温婉娴静的神情,口中轻轻叹道:“姐姐……唉,她也是个可怜人儿啊。”
美人低垂臻首,微蹙黛眉,便是散开如丝如缕的万千愁绪:“如今这般结果,叫我与裴二哥哥……实在也原非我的本意呀!姐姐难过,气我怨我,也实属应当。让她……进来吧。”最后几个字渐渐低下去,像是轻飘飘的柳絮柔弱无依地被吹散在风中。
话音还未落下,那头秦催雪竟然已经越过了拦着她的一干仆妇下人,径直闯进了院子里。想来是方才略有推搡,她的衣衫和发髻都有些许凌乱,不过气势倒是半点儿没减少,一面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一面大力推开还在试图上前阻拦她的丫鬟仆妇,一脚踢开门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