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随州城倒是真真应了那句小京都的盛名,一副热闹的景象。商贩百姓来往络绎不绝,几乎要有了摩肩接踵的架势。此时清晨已过,道路两边的店铺纷纷开了大门,各色小摊也都支起了摊子,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人潮汹涌,转头去买烧饼的洗砚几乎是一路奋力呼喊着才拨开人群,重新和卿瑶瑶与苏亭汇合。苏亭淡淡瞥他一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嘴馋。”

    洗砚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紧低头咬了一大口手里热腾腾的油纸包的烧饼,又被烫得呲牙咧嘴地直吸冷气。

    卿瑶瑶看着,便忍不住弯了眉眼。

    这对主仆当真是可爱得很。

    转过一个街口,前头的路更窄了几分。苏亭的步子忽然顿了一顿,与卿瑶瑶并肩而行,伸出手来:“牵着我,别走散了。”

    日光清明,映得公子长睫如雪,珠玉锦帛一般的好姿容。他微低着眉眼看向她,雪青大袖下一双手修长而白皙。

    卿瑶瑶愣了一瞬,慌乱地眨了两下眼睛,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又怕时间拖的太久反而惹他生疑,只能含含糊糊“唔”了一句,也伸出手去——

    牵住了苏亭的袖子。

    手中那上好的衣料冰凉顺滑,柔软得仿佛一捧云,又像是一汪水。大抵是因为挨得近了,哪怕四周有这样多的人,她竟然还是能闻见他身上清浅的梅香。卿瑶瑶抿了下唇,悄悄把手中的袖子攥紧了些许。

    毕竟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副骨女的形态了,这般随随便便地牵一个陌生男子的手……只怕苏亭会以为她不甚自重。再则,没了“卿瑶瑶”的身份,她和苏亭似乎也没有当日那般熟……了吧?

    卿瑶瑶羞得低下头去,一面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只牵袖子是有原因的,一面又忍不住因为这样亲昵的举动而开始胡思乱想,满腔的女儿心事起起伏伏,荡得几乎像是钱塘江的潮水一般汹涌。

    在她身侧,苏亭轻轻挑了下眉,凝视着她头顶的发旋儿片刻,忽然极轻地弯了一下唇角。

    晴空万里,天光明朗,酒楼高高挑起的幡子在风中止不住地摇晃,点点碎光落进门前装着荷花的大缸里,两尾鱼儿仿佛是受了惊一般,一摆尾巴钻进了荷叶底下。卿瑶瑶低着头牵着身旁人的袖子兀自向前走,全然不曾注意到身侧原本拥挤的人流被人挡去了不少。

    洗砚跟在后头,看着前面这两人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眯了眼睛,又咬了一大口手里的烧饼。

    “到了。”

    苏亭轻声道。

    卿瑶瑶跟着他停下脚步抬起头,这才发觉周围原本热闹的声音早已模糊消散了,眼前出现了一座漂亮的府宅,大门两侧的石狮怒视前方,威仪赫赫。

    她仰起头,看见正上方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夏府”。

    黑底、红字。

    卿瑶瑶从未见过有人家门前会悬挂这样的牌匾,那字迹鲜红得仿佛快要滴落下来一般,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血迹一类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小小后退了一步,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手里握着的还是苏亭的衣袖,不禁蹭地红了脸,赶忙松开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亭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无妨。”说着,他转过头示意洗砚上前。

    洗砚早在路上就啃完了烧饼扔了油纸,这会儿见自家公子示意,便赶忙一正衣裳,作出一副大户人家的仆从才有的气派来,有模有样地走上前去,向门口闲坐着的小厮递了拜帖:“我家公子临时有要事,不得不贸然上门拜访,还请您为我们通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