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密林深处,虫兽绝迹,寂静如坟。甚至……还有可能是鬼怪妖精编织出来的幻境。
便是那大妖就在此地把他们杀了,想来都不会有人知道。
卿瑶瑶咬了咬下唇,心里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恐惧——她并非是不相信苏亭的本领,只是此地深入敌营,他们周围又是夏知府这么几个难辨忠奸的,这些都不得不让她感到本能的害怕。
她抬眼看着前头,苏亭已经迈步走上前了,步子稳稳当当,看不出有丝毫异样,连开口时的声音也是平静无波的:“那大妖便在此处疗伤?”他伸手指了指前方缓坡上,掩映在茂林间的一个洞穴。
夏知府依旧笑得两眼弯弯,连眉毛的弧度都不曾变化一下:“正是。”
苏亭微微颔首:“好。”
他走上前去。
卿瑶瑶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夏知府这一帮子人不怀好意,定是故意引诱他们到此地的,当下终是忍不住,扬声焦急地唤了一句:“苏公子!”
苏亭顿了顿,转过身来,广袖轻缓如云流,他冲她眨了眨眼,唇边甚至噙着一缕笑意:“不必担心,我应付得过来。”
——他知道的。
卿瑶瑶几乎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余光注视到夏知府投来的目光,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神情,作出一副勉强被说服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忧满满的模样,点了点头:“好,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多加小心。”
苏亭点了点头,提步上了缓坡。
林中一时寂寂,只有风拂过树梢,树叶摩擦时间或发出两声“沙沙”声。夏知府朝卿瑶瑶的方向走了两步,笑道:“秦姑娘看着很是关心苏公子的安危?”
卿瑶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她可没忘记每次去知府府宅时这位知府大人那阴冷而粘腻的眼神……哪怕或许是错觉,她对他的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
夏知府却好似全然不曾察觉她的冷淡一般,依旧笑得满面春风:“秦姑娘大可放心,那妖怪昨日已被苏公子重重伤了,定是再掀不起什么风浪的。”顿了一顿,夏知府又看了看她,面上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我观秦姑娘的模样,倒像是也有几分功夫的,可是和苏公子师出同门?”
师出同门吗?其实倒也算得那么一两分吧。哪怕明知道夏知府不怀好意,但听到他把自己和苏亭看得这般亲近,卿瑶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半分笑意:“不过是和人学了个一招半式的,算不得什么师出同门。”
夏知府眼眸一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交谈间,苏亭已经到了缓坡上。许是察觉到了生人气息,他还没走到门口,那洞穴里便忽地扑出一个通身血红的人影来,被苏亭一旋身躲过一击后又再度不管不顾地扑上来试图撕咬,喉中发出的嘶哑嚎叫显得沉闷而粗暴。
大约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哪怕他们一行人就躲在洞穴不远处的坡下,血人也丝毫没有要理睬他们的意思,只顾着与苏亭搏斗,哪怕扯裂了身上的伤口,乌血滴答滴答地落了一地也毫不在意。风中传来浓烈的腥臭味,熏得洗砚几乎要反胃。他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了一圈,却发现似乎只有他一人对这味道不适得很——怎么回事?
洗砚诧异地挑起眉毛,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原因,身旁的秦姑娘突然发出一声压在喉咙口的惊呼。他身子一抖,条件反射地看向山坡上——
血人不知为何,竟是一反先前虚弱的模样,动作更凶猛了不少。那一身通红的血乍一眼看去,竟仿佛是在流动一般,奔涌不息。
洗砚惊得一双眼瞪的溜圆。他眼看着苏亭被步步逼退,虽然还能左右闪躲着扔出符纸攻击一下,却明显是没有方才那般游刃有余了。他暗自捏了把汗,一个错眼,却发现苏亭不知何时被生生逼到了山壁边上!
他一声尖叫尚未吞回腹中,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旁什么东西一闪,一愣神,秦姑娘已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