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秋日爽朗,这在南方湿冷的深秋十分少见。
许盈才刚刚陪着羊琮吃了饔食,就有人来请他,说是众位管事要将东塘庄园的账目与他交代。
许盈从洛阳来到豫章,表面上看只是一滴水滴落在池塘中,涟漪轻微,片刻就平息了。实际上却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引起的反响剧烈,这一点可能是许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这次许盈从洛阳来带了不少人,不过这些人除了部曲外,要么是工匠,要么是管理本家带来的财货的人,再不然就是专门侍奉许盈的人。至于东塘庄园这边,并没有再安插人手的意思——或者说,最多也就是部曲的家人参与到庄园的普通劳作中。
对庄园‘领导层’是没有影响的。
但这种事现在这些庄园管事不知道啊!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完全打消他们的顾虑!
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已经习惯自己是庄园中说话算话的人了,并不希望有新的人来分权。若许盈是成年的许氏子弟,他们就算是有想法也只能按下去,上下尊卑有如天堑,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人敢挑战的。
但许盈偏偏是个‘孩子’,这就让某些人心思活络起来了。不见得有多少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是弄权牟利的想法难免出头——做管事的,总能有余地捞钱捞好处,但如果没有人掣肘,肯定能捞的更多、更轻松。
现在许盈人已经来了,总不能塞回去,那就只能尽量让他不管事了。心思活跃的管事们并不觉得这件事多有难度,在他们眼里许盈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而成年人看小孩子总是觉得幼稚、单纯,就连心机也显得太简单!
小孩子而已,就算是郎君,又能多难搞定?
但不管怎么说,许盈都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他是一个小孩子,一些管事也得因此考虑做些什么。再者说了,在这些管事看来,许盈是个孩子不错,但他身边的人不是啊!但凡有精明的、忠心的,事情就会难办很多呢!
这也是许盈的到来让原本平静的东塘庄园不再平静的原因。
当然,许盈还不了解这些,管事来请他时,他是真的以为单纯地报账而已。或许对着一个小孩子报账很奇怪,他自己懂账目,可按照普通人的常识,他这样的小孩子应该是弄不懂的。
但这也不算什么,许盈到底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几年,很清楚有些时候大家敬的是他的身份,而并非是他这个人本身。
就像是几岁登基的儿皇帝一样,不管几岁,皇帝就是皇帝,该有的礼节和尊敬一样不能少。
许盈被请到了正院正厅旁,一个比正厅稍小一些房间。这里早已铺好了坐席,最上方的位置就是许盈的,席上放着一独坐。至于众管事则依次坐在他右手下方,每人身后都有人捧着一些竹简。
这些竹简其实就是账册,虽然很早就有了纸张,但即使是现在纸张依旧没有取代竹简。这一方面是因为造纸技术并不算成熟,书写体验不够好,成本也没有优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商品传播很慢,很多小地方根本不知道有纸,或者知道了却用不上。
相比之下,竹简就要简单易得多了,有竹的地方就用竹,缺竹材的地方也可以用木片...如果不需要频繁转移、需要记录的东西也没那么多的话,用竹简的体验也不会太坏。
这些管事一个一个给许盈说明东塘庄园的经营现状,首先是邹大,他介绍的是大致情况——许盈一样一样听着,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有钱。
他以前随为官的父亲在洛阳生活,他当然知道许家这样的大家族是很有钱的。就算他不知道,看看自己吃的穿的,房间里用的摆的,那也该知道了。但是给家族子弟的‘零用钱’是有限的,没成年的家族子弟,即使是嫡支也没有多少自己自由支配的钱财。
他对此没什么感觉,毕竟他没成年,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现在则不同了,虽然家里一同送到豫章来的财货,其中大部分都属于家族,只是放在这里保管而已。但其中一小部分,以及这座大庄园都是属于他的没错!即使他年纪小,想要大笔花钱肯定会有人拦着,但他真的要花钱,难道还有人拦得住?
这也算不上对他特殊优待,事实上这更像是提前给他分家了。若家族本家那边不会出事,那同辈兄弟到了分产的时候,估计也没他什么事。
整个东塘庄园两百顷左右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平地,除了少数诸如大宅及其周边区域,其他地方都划分成区块经营。占地面积最大的自然是粮食种植区,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拿来种粮食,其中以水稻为主,间杂粟、麦、菽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