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是单人套间,言喻一口气预交了二十万,加上第一时间就联系张老,请了医院里的熟人打点,探视时间也能比普通病房更长一点。临近十二点时护士才来清场,唐之清陪着孟瑶的父母一起出来,对岑明止说:“明止,晚上我留下陪瑶瑶,你和爸妈先回家去吧。”
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但此时此刻,除了他没人能陪在孟瑶身边。他们有需要独自舔舐的伤口,即使是父母也无法介入。岑明止对他点头,言喻站在他身后说:“我的车在楼下,我送你们。”
唐之清满眼血丝,浑身狼狈,强撑着精神对言喻笑了一下,说:“谢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这一天兵荒马乱,所有人筋疲力尽。言喻陪着岑明止,送两位老人上楼。
这是他第一次进唐之清家,不算大的房子,面积和岑明止家差不多,柜架上摆满了生活的痕迹,应该是很温馨的家庭。
孟瑶的母亲被安置在沙发上,眼泪好不容易止住。白天打开的窗户没有关,灌了一屋子的穿堂冷风,岑明止和孟父分头去关窗,言喻跟着岑明止进阳台,和他一起把窗户锁好,窗帘闭合。
孟瑶父亲也关掉了厨房那边的门窗,打算扶孟瑶母亲进屋,却在路过茶几时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儿童玩具车——那是前一个周末他们陪孟瑶逛街时买的,恰好遇上打折,于是提前购入,因为体积过大不好携带,委托店员帮忙快递,前天才送到家中。
唐之清和岑明止一起花了半个小时组装它,把电池安进去时孟瑶笑着说:“好像买的太早了,等他能一个人坐这个还要好久呢。”
孟瑶的母亲不知道这样的细节,却已经足够触景生情,又开始啜泣。细哑的呜咽在安静的客厅里渐渐响起,死水般的哀痛再一次把所有人包裹。
岑明止的目光转向那边,孟瑶的父亲正把她抱入怀中,两位老人泣不成声。
“岑明止。”言喻在他身边叫他。
“嗯。”岑明止收回视线,突然说:“之清的父母明天从新加坡回来,我今晚搬出去。”
言喻一愣:“今晚?”
岑明止点了点头,往侧卧走:“这里只有两个房间。”
言喻立刻追上去:“搬去哪里?……回家吗?”
还能去哪里呢?岑明止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言喻倏而意识到了答案,掌心都发烫起来——尽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岑明止要回家了。
他没有什么行李,去侧卧帮孟瑶父母换了一套床单,又清理掉一些肉眼可见的个人用品,替他们打开暖气。
言喻帮他一起拉直被角,铺好枕头,其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旁看他忙碌。客厅的哭声让沉默显得更加寂静,他们迅速地收拾了房间,怕孟瑶父母察觉,就没有打包行李箱,衣物和个人物品本身都在柜子里,不打开柜门就不会发现。孟父扶着孟母进来,因为过度悲伤,没有发现这个房间里残留的、属于外人的痕迹。
岑明止替他们找到备用的洗漱用品,放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又去厨房洗了一点米,装在电饭煲里定好煮粥的时间,最后和他们约定好,天亮以后会来接他们去医院。
做这些时他仍然有条不紊,面面俱到。直到上了车开出小区,停在路口的红灯时,他突然问:“是这里吗?”
言喻一顿,往车窗外看去,才发现他们恰好驶过孟瑶出事的路口。
“……是这里。”言喻想安慰他,但又说不出话。车后座上应当还有孟瑶的血迹,那些能说出口的话在这种时候都成了干涩无味的敷衍。
他想加快车速远离这个路口,却碍于红灯无法动弹。岑明止问:“是怎么回事?”
言喻说顿了顿,说:“早上我在这里等你,想送你去上班,八点多的时候看到她从小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