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大雨倾盆而下,蔽地连天,雨水横流,院墙之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孤单的站在那里,雨水顺着脸庞急流而下,积水没了脚面,愣愣的盯着远方,默默无语。
雨幕中闪出一个青年汉子,急急地奔着小牛娃而来,溅起偏偏水花,不多时便来到牛娃身前,停下身来,顺势蹲身抱起小牛娃,用身上的蓑衣紧紧裹住。
“牛娃子,你这是咋啦,下这么大的雨,咋不回屋啊。”说着抱着牛娃向屋里跑去。“哎,早知道便不然你自己回来住了,这是怎么闹的。”
进到屋里,这汉子把牛娃脱下湿透的衣服放到床上,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见牛娃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屋顶,面色铁青,这汉子顿时焦急地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大下雨的你站在外面做什么?真不让人省心呢,可千万别淋病了,我先给你熬点姜糖水,暖暖身子,你且睡一会。”这青年汉子低声叹息一声,给牛娃紧了紧被子,便去厨房里忙活起来。
不多时,端了一碗姜糖水走了进来,半抱着小牛娃,轻声道,“牛娃子,张开嘴,喝点水。”把碗端在牛蛙嘴边,牛娃也不拒绝,张开嘴一口一口喝了下去。见牛蛙喝下姜糖水,这汉子脸上舒缓了些,将牛娃放倒在床上,掖了掖被角。
“你这孩子心思怎的这么重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当看开一些,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伤心之事,若是不看开一点,活着也太苦了些,更何况你现在这样子,你娘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得安生。换而言之,今日你娘健在,总有一天也会有那寿终之时,悲欢离合实在是不能避免的事啊。”说罢,这汉子叹息一声,盯着牛娃久久不语。
半晌之后,那小牛娃面色渐渐变的红润起来,眼中也有了一丝生气。
那汉子察觉,脸上一喜,伸手摸了摸牛娃额头接着道,“今日本想带你去你娘坟前祭拜一番,聊解思念,但是不想竟下起了大雨,只得作罢,娃儿你也不必着急,待到雨过天晴,阳叔便带你去。万幸没有淋出病来,下次可别这么胡闹了,担心死我啦。”
牛娃神情微动,歉然道,“多谢阳叔,我没啥事了,让您费心了。”
“谢啥,你没事就好了,如今只剩你一个小娃娃自己了,今日便随我到家中住吧,让你自己住在这里总归不让人放心。过些日子,你若想回这里,再回来住吧。”
“不必麻烦了,家中如今父母不在,总需有人照看一下,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劳您费心了。来日再去家主哪里领几头牛来,平日里放放牛,也能养活自己的。”
听得牛娃此言,阳叔不禁皱了下眉头,而后叹口气,道:“若是往日,此法倒也不错,只是如今却有些不同。前些天的狼灾将全村上下的牛祸害的几乎光了,如今只剩下了几头老牛,你明叔也被狼群咬伤,回来报信之后不久也去了。家主最近整日愁容满面,派人四处收购牛犊,想来是无暇顾及你了。”
牛娃闻听此言,不由一愣,问道,“这狼灾如此厉害?原以为只有我家的牛群遭了灾,却不知这狼群如此残暴。哎,那我又能干些什么呢?”
阳叔劝慰道,“你个娃娃没事就好,想那些作甚,改日,我去替你跟那孔先生说项一下,让你去那私塾做个伴读,总好过去做那杂役下人。”
闻听此言,牛娃暗自思索片刻,道一声谢,便应了下来。
叔侄二人又唠了些许闲话,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下来。牛娃穿上衣服,收拾了些许细软便随着朱浩阳返回家中。
待二人回到阳叔家里,已是晌午时分,那朱家婶子已将饭菜端上桌来。朱家婶子见牛娃来了,伸手将牛娃抱在怀了,又是一番细心劝慰,便坐在桌前。
“牛娃儿,如今你既已安全归来,理该前往家主那里招呼一下,毕竟你李家世代与朱家为奴的,虽然这些年来族中并未将你们一家视为奴族,终究是礼数不可废啊。”席间老太爷说道。
不待牛娃说话,朱浩阳抢声说道,“爷爷不必操心,一会儿吃过饭,我就领着牛娃儿去寻主家大哥,顺便说项一下,毕竟这牛娃如今还小,做不得什么工,给他求个伴读的差事,也好养活自己。”
老太爷沉思片刻,说道,“如此也好,这娃娃孤苦一人,却也不能让他去做那寻常苦力,罢了,于你主家大哥家的娃儿做个伴读也是不错。你们吃过饭便去吧,顺道就说我老头子稀罕这娃子,让他住在家里,想来你那主家哥哥也不会拒绝的。”
朱家嫂子闻听此言,喜道,“那是正好,如今我尚未生养,正好牛娃子来给我做个儿子,当家的,你看如何。”
那朱浩阳咧嘴一乐,“使得使得,恩,铁柱与我素来交好,如今铁柱杳无音信,我便收这牛娃子做个干儿子,想来铁柱回来也不敢有意见。来,牛娃子,叫声二爹听听。”语毕,伸手抱过小牛娃,大手在牛娃脸上揉搓起来。
“去去去,别弄疼了牛娃子,娃儿你来二娘这里,晚上二娘给你做好吃的。”这朱家婶子劈手抢过牛娃抱在怀里,又是一顿亲昵。
牛娃顿时被弄得不知所措,心中那痛楚也被这一幕冲淡了不少。好半晌,牛娃才从二娘手中挣脱出来,坐在一旁,说道,“老太爷,二叔二婶,且听我说,小子年幼,蒙此大难,幸得不弃,小子铭感五内,家父虽杳无音信,但终究还健在,也许有一日,父亲就回来了,所以那边家里还是要有人照看的,我想我平日还是住在牧场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