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骂阿海,张明生回过头来,他微笑着,看起来饶有兴致,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鲜事。

    我冷冷地望回去,毫不避忌。

    其实斥责完阿海后,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詹韦清那个性子,能拦住他的人并不多。阿海也是替人做事,更何况,他一直对我不错,我也鲜少在阿海面前摆架子。

    阿海把我的话当了真,他神情肃穆,重重鞠下躬来,大声喊道:“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太太,都是我的问题。”

    他固然真诚,可一旁的始作俑者已经拉开了大戏剧目,詹韦清眉头轻蹙,上前半步,他说:“大嫂,别怪阿海了,都是我,我听说你们前几天遇到了绑匪,吓坏我了,可是一直没有时间来慰问你们,今天碰巧路过,听阿海说你们在里面,这才进来看看,看到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詹韦清探头探脑,目光越过张明生朝我看来,又环视马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张明生不再看我,他极有耐心地看着詹韦清左顾右盼,又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衬衫袖口,才开口道:“在找什么?找到没有?”

    我望着自己的鞋尖,挑了挑眉毛。这话说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天气凉了,阳光打在身上也不觉得暖和,我偏过头咳嗽了两声。

    张明生的目光又扫了过来,我不看他也知道他又在看我。

    不过有詹韦清在,他的眼神也不会在我身上停留太久。

    詹韦清问得十分自然:“可可呢,可可没有来?我听说明生哥给她买了匹小马。”

    张明生轻轻一笑,语气像是宠溺的兄长打趣弟弟妹妹,他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我听得毛骨悚然,鄙夷地吸了吸鼻子。

    张明生又开口,他说:“不过,也不够灵通,可可太小了,暂时还没有给她买宠物,倒是小元有一匹,叫什么——”

    光靠听的我都知道他在笑,并且笑得比以前深,每一句话都讲得十分惬意,仿佛如沐春风。跟人家讲话讲得那么开心,连儿子的小马叫什么都不记得。我在心里把白眼翻上了天。

    “啊,叫闪电的嘛,哥你真是,”詹韦清很快接上了茬。

    “是啊,一匹黑马,叫闪电,小孩子,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张明生话里满是无奈,眼睛却含着笑意,假如有人路过,一定觉得这个父亲慈爱又开明。

    而我只注意到,他讲的话跟我第一次听到小元介绍“闪电”时心里想的一模一样,难道他会读心术?我抬起头,盯着他的侧脸。他会读心术,我说不定也能学会,我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发现他今天新刮了胡茬,看起来倒有点像年轻时的他。

    詹韦清似乎对张小元并不感兴趣,他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说:“明生哥好兴致,上午刚听了老爷子在会上发怒,下午你就跑出来陪太太。”

    张明生摊开一只手掌,佯装无奈:“没办法咯,中年男人不就是这样,上有老下有小,昨天你阿嫂还因为一条钻石项链跟我闹脾气,我立马安排项链坐着飞机来到床头,男人嘛,要负责任的,阿清你还小,只看到表象,不知道其中的辛苦。”

    我听愣了,这个人撒谎都不打草稿的,我什么时候跟他要过钻石项链,搞笑。我继续死死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怒气太盛,我竟然在心里幻想自己的睫毛能眨出飓风,把眼前这两个人通通刮走。

    不过,我忽然发觉,张明生叫詹韦清阿清。

    我的名字里也有清,但他只叫我阿余。

    “好啦,不要打扰我们二人世界,看你大嫂,脸色黑得像锅底,”张明生拍了拍詹韦清的肩膀,那一瞬间,我望到詹韦清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