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已从尹捕头等人口中听说了此事,知道按察使梁欢虽然前几日便到了修武县城,随身也带了一百多名按察司衙门的公人。但是云台山的案子实在太大,而且又有几伙江湖人物在前往云台山的途中遭遇伏击,死了足有二三百人。这等大案极为罕见,是以梁欢出发之后,按察司衙门发出紧急公文,将留守按察司衙门和派驻各地办案的公差捕快全都召集起来,要到修武县城来彻查云台山的案子。只不过厉秋风没有想到这些人到得这么快,倒大大出乎他的意思之外。
尹捕头接着说道“明日便是花灯节,这几日修武县城来了许多看灯的百姓和做买卖的客商,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五六年前,城北闹过瘟疫,死了不少人。瘟疫过后,那一片宅子被百姓视为不祥之地,无人敢住,便荒废了下来。这几年每逢花灯节,很多人便会到城北找个地儿歇脚。眼下城北那片宅子也住满了人。知县大人没有法子,只好让小人再去与城里几家大户商议,让他们再腾出一些宅子,给按察司衙门这些老爷们歇脚。“
厉秋风心想,自己原本担心倭寇来攻之时,城内人手不足。若是按察司衙门这四五百人赶到了城内,倒是能帮上不少忙。只要能顶住倭寇突袭,将倭寇暂时拖住,待刘涌、楚丹阳等人率领各大门派赶到城隍庙,就能够与倭寇放手一战。
念及此处,厉秋风对尹捕头道“既然如此,尹捕头快去忙罢。等有了空闲,咱们倒不妨喝上几杯。”
尹捕头满脸堆欢,口中说道“多谢厉大人。待花灯节过后,小人一定略备薄酒,和厉大人一醉方休。”
尹捕头带人离开之后,厉秋风也无心再在街上闲逛,便即折了回去。待他到了城隍庙前,却见庙前空地上已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数十栋小木屋已经开门卖货,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几名汉子挑着担子售卖豆腐脑、火烧、麦饼等吃食,热气腾腾的木桶,香气四溢的火烧,吸引了二三十人围在担子旁。
厉秋风心想庙祝和老仆已然躲了出去,不再有人为自己准备早饭。自己不如在庙外吃点东西。今日或许有一场恶战,总不能饿着肚子和倭寇拼命。是以他挤入人群,买了一碗豆腐脑,又要了两个火烧,站在担子旁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庙门前。
只见庙门口已聚集了五六十名香客,正自围着几个人吵吵嚷嚷。而聂定南一脸阴沉,带着十几个人站在石阶之上,一双眼睛不住在人群之中逡巡。待看到厉秋风时,他先是一怔,随即挤出了一丝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厉秋风点头示意。
厉秋风走上石阶,对聂定南道“叫你们聂家主事之人到厢房见我。”
聂定南早就对厉秋风看不顺眼,只不过知道此人是锦衣卫百户,却也不敢得罪了他。虽然厉秋风说话之时看都不看他一眼,说话极为无礼,聂定南还是强忍怒气,躬身说道“是,在下谨遵大人吩咐。”
厉秋风正要推开庙门,忽听石阶下那五六十名香客中有人大声叫嚷道“凭什么他就可以进,我们却不能进去?!”
厉秋风一怔,转头向石阶下望去,只见众香客一个个满脸愤怒,眼看着就要向石阶上涌来。聂定南身边十几名聂家子弟急忙上前阻拦,双方顿时纠缠在一起。这些香客都是平民百姓,自然不懂武功。那十几名聂家子弟都是练家子,见众香客蜂拥上来,慌乱之下伸手乱推。只听一片惊呼之声,有十几名香客被聂家子弟推倒在地,沿着石阶滚落了下去。
厉秋风见此情形,心下大惊,快步走回到聂定南身边,厉声说道“快让你的手下住手!这么多人冲上前来,极易踩踏伤人,你难道想闹出人命不成?!”
聂定南见厉秋风对自己下令,虽然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发作,只得强压住心中怒气,对聂家子弟说道“大家住手,别与这些愚民一般见识。”
十几名聂家子弟齐齐后退,只是仍然拦在聂定南身前,布成了一堵人墙。几名被推倒的香客滚落在石阶之下,摔得鼻青脸肿。更有一人除了摔伤之外,身上还被混乱的人群踩踏了几脚,躺在地上不住呻吟,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了。
其余的香客见有人受伤,虽然更为愤怒,却也不敢再向前冲,纷纷退到了石阶下面。只不过心中不服气,一个个握紧拳头,愤愤然地盯着聂定南等人。
厉秋风对聂定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不许这些香客进庙烧香?!”
聂定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厉秋风,口中说道“大人想来是第一次到修武县城来看花灯罢?依照历年的规矩,为防盗贼趁乱作案,花灯节前一日起,便不许香客进庙烧香。至于何时解禁,要听衙门的吩咐……”
厉秋风听出聂定南语含讥讽之意,知道他心下痛恨自己。不过眼下倒不必与此人翻脸,是以冷笑一声,道“多谢聂先生提醒。不过此事可以和百姓好好说,何必要大动干戈?!”
聂定南道“是,大人说得对,在下一定谨记。”
厉秋风转身对众香客道“各位也是初次到修武县城来观灯的吗?”
众香客面面相觑,不少人点了点头。厉秋风道“衙门有令,花灯节前一日,不得进庙烧香。想来各位赶到修武县城,都是为了看花灯。衙门也是好意,要在花灯节开始之前将城隍庙内打扫干净,装扮一新。各位回去好生歇息,明日是花灯节的正日子,各位赶早来庙里罢。”
众香客听厉秋风如此一说,登时散去了大半。有十几名香客兀自站在当地,冲着厉秋风嚷道“你们打伤了人,这笔账又怎么算?!”
厉秋风转头对聂定南道“聂先生,你看此事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