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的经纪人和助手在屋里清点礼单,往里面送礼物的人络绎不绝,礼单也越收越厚,很多人都是人没到,只送到了礼物。
有送摆件的,还有衣服,红酒,手表,明星之间关系好也大多起止于利益,徐信人缘不错,没闹过绯闻,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圈内朋友,但送来的也都没什么特别显示亲近的礼物。明星是活给别人看的职业,一举一动都不能离开别人的评头论足,所以明面上的礼也大都中规中矩,不敢有一点过界,便只能在价值上下功夫。
送来的生日贺礼里,只有傅明衍送了一幅字,是傅总亲自写的,也是徐信到现在唯一亲自过目的礼物。徐信一收到就装裱起来挂在了书房,为此还把之前挂着的那幅价值不菲的名家字画束之高阁了。
徐信三十岁,他二十刚出头认识的傅明衍,如今也已经十年,傅明衍于他,是难以报答的恩情,也是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
这是傅明衍第一次送他字。傅明衍的书法一字难求,一是因为身份,二是确实有价;字体苍劲,字形流丽,字骨坚毅,锋芒内敛。拍马屁的那些人还把傅明衍架进了书法协会,他的字便更是有价无市。
傅明衍给徐信写了四个字:“标新立异”,落了傅明衍的私章。
徐信当然明白傅总的意思。徐信的演技一直太稳了,他过于持正稳重,一味地追求细节,事事力求完美,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剧本里任何一个角色都不可能完美。“不完美”才是演技的魅力本身。
傅明衍的忠告让徐信心神恍惚了好良久,他为情所困,这几个字更是让他公事与情.事缠身,不知所措起来。
可他的这种“不知所措”和“心神恍惚”在看见沈尧送来的“礼物”的那一瞬间便仿佛猛然间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烟消云散了——沈尧画了一幅油画,画上是一瓶被单折下来的、开的正艳的白牡丹。
没有绿叶,只有光秃秃的、被人强行摘下的大牡丹花,瓶子是红的,桌布是灰的,阳光残照一线,牡丹写实里带着荒诞,好像某种明晃晃的暗讽。
这画其实只是沈尧随手乱涂的。沈尧的风格很奇特,他把最中心的表达往往用忠实的肉眼描绘下来,可其他配件和背景都非常“狂野”,像是把干纯色烈的颜料们直接怼在画纸上,甚至还有的部分很有几分立体主义的抽象,看起来很像是画家画到一半疯了。
所以画里的白牡丹美的娇艳欲滴,可桌布和花瓶却如同污水和残血,奇的是狂乱的笔触却也没能影响整体的观感,依然看得出那是花瓶和堆叠的桌布。
徐信气得打了个颤,他对油画并不通窍,但奈何沈尧是个奇才,他偏偏就能把感情外放在每一个笔触上,再混杂在画纸上,最后一股脑端出去——充沛的嘲讽和狂乱的笔迹一齐砸向徐信。
“徐老师……”旁边把画拿来给徐信看的助手被徐信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
徐信为人一向温和稳重,很少被气成这样,甚至懵在原地都忘了要怎么说话。
“你确定……是沈尧送的?”
“确定……送画来的人确实就说了这个名字……徐老师?这人不会是私生吧?”助理战战兢兢,生怕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惹了祸。
徐信闭了闭眼,把画合上随手丢给助理:“算了,你拿去,不用在意。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扔了,记着,别让人看见。”
“好的徐老师。”助理赶紧抱着画下去,徐信交代“扔了”,那就不是一般的矛盾了,连送来的礼物都扔,徐信在业内很少有得罪的人,他一向谨慎谦和,这个送画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助理拿着画跑过走廊,可正巧有人带着沈尧本人从走廊经过准备去会客厅等傅明衍,沈尧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的画。再看他跑过去慌慌张张的样子,徐信怕是已经看见了。
沈尧勾起嘴角,心里得意了一下。
文化人就要有文化人的“报复”方式,口头嘲讽什么的,太低端了。
沈尧坐在小会客厅里,里面没人,屋子也不大,沙发茶几看起来都很新,看来这个别墅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呆,徐信平时也根本不住这儿。
沈尧端起桌上茶壶自己倒了一杯,端详了几下屋里的装潢。别墅整体的设计欣赏能力一般,很中规中矩的装修,墙角顶上包括外墙的一些小装饰似乎有一点哥特建筑的风格,但依然很普通,总体简单,没什么值得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