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衍看见沈尧,有一瞬间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那种非常具有重量感的严肃。

    有傅明衍在,空气都似乎沉了几分。

    沈尧认得出旁边的老头,清矍消瘦,眉发皆稀,倒也没全白,却更显老态——是美院的副院长,张庭山。

    张庭山在山水画界非常有名,是美协的老人了。仅存的记忆模糊地告诉沈尧,刚刚送他来的那位刘老师刘江波,和张庭山关系一向不合,甚至到了在学院大会上拍桌子的程度,至于为什么不合,有人说是因为学术竞争闹了矛盾,还有人说因为感情私事,但究竟如何,却没人能说得出来,沈尧的记忆也只限于听人传说。

    只是谈第一印象,沈尧更喜欢这个老头。

    有脾气的人才配得上艺术,沈尧喜欢这个老头的气质。

    “你怎么来了?”傅明衍不答也不问,似乎并没有和沈尧提的意思。

    沈尧走到张庭山身边,未语先笑,眼角眉梢都是乖巧:“张老师,我是这届的新生,我叫沈尧,您认识我吗?”

    张庭山当然不认识。傅明衍和沈尧的关系整个学校都没人知道,在别人看来他也只是个新生,还是后门进来的,画画稀松平常,纨绔子弟一个,张庭山当然不可能去认识他。

    “沈尧。不认识。专业成绩考了多少?”

    沈尧笑容一僵,他在册的成绩是原来的这个沈尧去考的,当然踩线勉强飞过,就这甚至还可能是做了弊。谈及成绩,沈尧只好闭嘴。

    “他成绩一般,况且,这活学生做不了。”傅明衍把手里已经快要燃尽的烟碾在烟灰缸里,烟气被截断,沈尧盯着烟灰缸里剩下的那截烟嘴看,抬起头的对视略有些暧昧。

    这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在学院办公室里。

    可傅明衍也就那么看着沈尧,似乎还有些似笑非笑起来,眼神有些玩味,沈尧忽然便有些脸热,又悄无声息地滑开目光。

    “……学生做不了,我这儿也没人能行。你还是回去吧,别再让我掺和你那些圈子的事儿,也别再来找我。”张庭山看起来脸色发青,傅明衍身份高,他不能赶傅明衍走,只好自己站起来往外就走。

    “张庭山。”傅明衍忽然出声叫住他。

    张庭山在门口停住脚,但也不回头。

    “钱不是问题。”在张庭山开口之前傅明衍轻描淡写地补充道:“画可以不画,钱你先收着。我知道你的病要用钱。”

    张庭山颤了一下腿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推门走了。临走还摔了门,看来脾气是真的硬。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尧和傅明衍两个人,傅明衍没开口,沈尧想坐却又不太敢。

    “……为什么不让我试试?”沈尧先说。

    “什么?”傅明衍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也能画画,你是要找人画画吗?”沈尧坐到傅明衍身边,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被后面斜照的夕阳烤的略微有些发烫,沈尧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脸上也微微发烫,不知是因为想画画,还是想接近傅明衍。

    “你做不了。”傅明衍言简意赅,覆手按住沈尧的后颈,沈尧被温度烫了一下,低头不甘:“……你还没说是什么,我觉得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