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尧这么想着的时候,高海还在说:“……算了算了,你也未必有什么主意,这些事情你更不懂,都怨我,要不是我叫她来,昨晚她都不会来的,要不是在车上我……哎……”
高海懊丧地垂下头,十指插进头发里,他洗的十分蓬松的头发变得有些乱糟糟的。沈尧记起他在电影里似乎演一个戴圆片眼镜穿黑灰长衫的学生,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子和设定,但他这头蓬松挺翘的黑色短发确实很符合很好看。
“不怪你。这些都是后话,你先想想在剧组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沈尧说这话的同时警惕地四下看看,“谁都行,想想。”
“你是说……”高海的浓眉微微蹙起,耷拉着眼皮:“不会吧,怎么可能,就是狗仔跟拍,和剧组能有什么关系,你想多了,你肯定想多了……”
沈尧手指敲了敲沙发:“到底是谁?”
高海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有些踌躇:“没什么人啊……我每天就是被张导吆五喝六,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演就怎么演,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交情,说好也还行,说不认识也确实不熟……”
“谁也没有?”沈尧睫毛忽闪了一下,压低声音:“你有和谁走得近吗?”
高海也被他问得紧张起来:“……我就拍戏,要说走得近也就是拍戏的时候,芸芝,张导,还有就徐信,还能有谁……”
沈尧沉默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说:“等着,我去查清楚,你记住了,剧组里任何人都别信了。”
高海惊疑不定:“不能吧?都是一班子人,害我对他们,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沈尧站起来,看着白鹭墙上挂着的那把开了刃的古刀,下午的斜阳照亮了一半的墙体,影子倒在书柜的一角,阴影跪在墙角含着刀柄,光在刀刃上闪着不平静的预兆。
沈尧像是自言自语:“别小看了利益,也别小看了人心。”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高海呆呆地看着沈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关门后,这话倒不像是从他嘴里说的。沈尧,一个刚二十岁,除了画画就只会胡撩瞎勾引别人的小少爷,金汤匙估计还没从嘴里拿出来呢,这话太大,让他说出来倒显得可笑几分。
不过他说这话时的神情高海倒是莫名有几分熟悉,有点冷漠,有点沉闷。
像,傅明衍。
沈尧在他身边,竟也学得一点相似来,突然之间高海就觉得,沈尧不再是从前他俩一起开着赛车在暴雨的山路上玩儿命的样子了。那时候沈尧说,傅明衍长得好看,他非得搞到不可,还说,要是有一天谁惹了他,他就砍了谁然后偿命,那天他在时速过百的暴风雨之中笑得无法无天,简直是个疯子。
突然他就不再像那个叫嚣着“以命抵命”的年轻男孩了。
高海有些落寞,不知为什么,他更希望沈尧还是沈尧。染上了傅明衍的颜色,沈尧似乎就不再那么明艳了。倒也不能全然说是坏事,但不“疯”的沈尧,似乎就不再是沈尧了。
他不知道沈尧有什么办法查到背后是谁在害自己,但沈尧身上那股子视死如归的劲儿倒还在,就像他在镜头面前面不改色地说那画是他老师画的一样。
他好像永远也不会为名利困扰,想做什么就做,高海还有点羡慕他。
沈尧走出了兴海的大厦,街上很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主商区全都是装修精致的门店和玻璃幕墙的商城,来往的人也都是穿着时髦的男女,下午的咖啡店也依然很多人,买了咖啡的白领和实习生们又转身往公司跑,颜色张扬的跑车和低调奢华的商务车在路上,这里目光所及,连步行街的地砖都精致到每一处角落。
沈尧想打车去明方找傅明衍,但他不知道傅明衍在哪。傅明衍这个时候可能还在公司里,在他那间很大的办公室里,或者在会议室开会,说不定……是在外面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