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长着一对翅膀,可翅膀却被铁链绑在一起,他拼命挣扎,想要张开翅膀,却还是徒劳无功,他拖着血和带铁链的翅膀在昏暗的走廊里爬了很久,突然黑暗中有人一把拽起了他的翅膀,那人浑身赤.裸,火烫的搏动让沈尧满面通红,他无力地挣扎,却又渴急了似的反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头发,落在背上的吻熟悉的心惊肉跳,沈尧几乎哭出声来,他抽泣着求饶:“求你了,放过我,我不想再这样。”可身后那人的动作却并没停下,沈尧只好断断续续地在黑暗中哭,哭得满脸冰凉,那人猛地抓住他的头发,问他:“你不想?你再好好看看,你这是不想的样子吗?”
沈尧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锁住他翅膀的锁链原来就抓在他自己的手里。
“输了就是输了。这是你自己甘愿的。”那道声音在沈尧心上重重地抚了一把,滑腻,湿润,让他浑身颤抖。
沈尧颤抖着嘴唇说:“……我害怕。”
“……什么?”高海正趴在沈尧床前,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眼睛肿,反而是旁边站着的白鹭沉默着不说话,“他刚刚说话了,我听见了……”高海抽噎着声音,惊讶地喊了一声,又趴过去听:“他说……害怕?害怕什么?尧尧……都是我的错,你怎么为了我做这种傻事,你要是出点事让我怎么和九泉之下的沈叔叔交代……我死都不够谢罪的啊尧尧……”
高海又开始哭了,白鹭赶紧拍拍他的背,扶起他先让这吵的要死的傻小子上一边儿哭去,省得沈尧还没醒先被他气得半死。
“出去。”沙发上的人说话了。
白鹭看了一眼他,点点头,带着高海出去了,病房门很快又关上了,高海吵闹的声音顿时消失,病房里又沉寂下来。
傅明衍走到他床前,低头看着他。
沈尧平时一直嫣红的嘴唇现在血色很淡,本就白净的小脸更显得凄惨,长睫盖着,似乎沾了水汽,不知道是不是被噩梦浸湿了。他确实在说梦话,嘴唇一张一合,眉头有时紧蹙,平时的沈尧却很少有这样受伤脆弱的表情。他任性,傲气,不认账,撒娇,撒泼,眼巴巴明晃晃的暗示,单纯又赤.裸地勾引。
傅明衍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可一触到活生生的沈尧,他却无法抑制住那样的“瘾”,他的指腹拂过沈尧的额、眉、眼、鼻梁、脸颊、唇瓣、直到他下颚漂亮流畅的线条。
沈尧长得太好了。
傅明衍还记得沈尧牵着他的手非要跟着他进傅宅的那个晚上。他们穿过花园,桂树披纱,沈尧冲傅明衍一笑,顿时月光失色,他像只眼神流转的小狐狸,又像是画上成了妖的美人,美的那么不真实,让人觉得或许一眨眼,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一开始傅明衍动了心思或许真是因为他格外漂亮,但沈尧义无反顾地对着镜头要给张庭山一个公道,沈尧站在落地窗前,明明在怕却还是说“我做的没错”;他明明知道是火坑还要跳,明明知道是陷阱还是闯,就为了一个朋友,说他单纯他却又挺玲珑,说他蠢他却又一点就透,说他果敢,他却又是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傻瓜。
他像不安分的狐狸,像发.情的猫,像枝头细脚伶仃的鸟,让人恨,让人爱,让人想抓住他在手心里肆意揉捏。
傅明衍从前只觉得他年轻,热情,有闯劲儿,敢想敢做,有天赋,又漂亮。
可看到他从三楼窗口一跃而下的那一瞬间,傅明衍差点没炸膛。
——那是什么样的震撼?
他的单纯,他的痴罔,他的决然。
傅明衍曾经严厉地想看他长大,此刻却又忽然有了想法,不想看他折了翼,变成千篇一律的圆滑。
是鸟就该生活在云里,是棱角就该拿来砸破囹圄。
沈尧被抚摸着额头,似乎舒服了很多,他表情舒展了开来,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傅明衍坐下,轻抚着他的脸颊,沈尧忽然很轻地说了句梦话:“害怕……”随后下意识地靠紧了傅明衍的那只手,像是寻求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