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忽听门外一个汉子叫道“大嫂快来!”
“哎。”潘巧云忙擦干眼泪,起身,整理衣裳,喃喃道“今日怎么回来了?”
转过身,一个面色微黄的高大汉子走进门,手里拎着一块肉,显得很高兴,说道“快把这块羊肉切了下酒。”这时的羊肉十分珍贵,价格高昂,杨雄从知府手里得了一块羊肉,如获至宝,非常开心。
“哎!泰山也来了!正好,我们多吃三杯!”杨雄招呼潘公,又道“这几日我不曾归家,多劳石秀兄弟照应,嫂嫂,你也把叔叔叫来,我们一同快活吃几杯!”
潘巧云垂眸,转头对迎儿说道“迎儿,你去,把叔叔叫来,说家里有好酒菜,大哥请他快活快活。”
迎儿出门去了,潘巧云进厨房切肉,杨雄和潘公聊天叙事,须臾,菜做好了,潘巧云端盘子进来,迎儿也回来了,说道“官人说他身体不舒坦,先睡了。”
杨雄闻言拍着大腿直叹气,潘巧云把菜放上桌,又替他们洗好碗筷,只听潘公道“是了,方才他上门来寻,只说不见你们,放了物事便走,回去时,老汉见他倒经,才把他扶回去了。”
他又问潘巧云道“你方才不在家么?”
潘巧云强装镇定,说道“方才我和迎儿在楼上裁衣裳,兴许太入神了,没听着叔叔叫唤。”
几人听言也不在意,又吃起酒来,夜晚,送别潘公后,杨雄和潘巧云在房内相对而坐,潘巧云在绣帕子,杨雄道“大嫂,眼瞧着这天就要变凉了,你也得给石秀兄弟准备些衣服巾帻才是,他身边也没个女人,不懂安排。”
“大哥这话说得忒不中我意了,哪次做衣裳缺了他?”潘巧云垂下眼眸,轻声叹气,面露哀戚之色,低声抽泣,杨雄疑惑,把凳子提过来,坐到她面前,问道“我又不曾亏待了你,你怎么哭了?”
潘巧云不说话,只是敛了神色,继续舞弄针线,杨雄再问,她只气呼呼道“你们男人晓得什么?只管睡去,别理我这多思的妇人。”
杨雄又急又气,只坐回床上叹气,一连瞥她好几眼,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怨我冷落了你。”
潘巧云放下帕子、针线,转身看他,黄色的灯光下映照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此时他面无表情,仿佛带着好几层面具,潘巧云忽地想起,他把屠刀刺向她的胸口时,表情也是这样的,没有一丝变化,她的眼神猝然冷了,脸上却笑容可掬。
她道“大哥说的是什么话,大哥当值辛苦,我自然懂,为妻嫁得你十分豪杰,已属幸事,好好照料家事才是,怎敢想些胡事来惹大哥分心?”
他似乎大受感动,亲自拉她坐到床上,轻抚她的肩膀,说道“大嫂懂事。”
半夜,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她的眼珠子定了许久,许久才射出幽光,一声哀叹在房里回荡,如同鬼魅的叹息,似厉鬼的温言。
与此同时,仅隔了一条巷子的石秀从旖梦中醒来,甚为惊愕,一摸,大腿处冰冰凉凉的,亵裤全湿了。
“啊!”他发出野兽似的哀嚎声。
……
这几日杨雄归家,石秀却不找他,早早地开、早早地关铺子,杨雄来寻他喝酒时,他常把杨雄带到酒楼,并不太敢去杨雄家吃酒,见杨雄对他的态度一如往昔,才松了口气,知道潘巧云没有告诉他实情。
这事后,他每每面对杨雄、潘巧云时只觉得羞愧难当、抬不起头,心里想离开蓟州,却又难以挂心,依恋着不肯走,忍受自责的煎熬,他家贫穷,但仍省吃俭用,常到集市上买些好东西偷偷放到她家桌上,并不敢亲自道歉。
以前他怀疑潘巧云和裴如海偷情,对她有八分关注,现在因为愧疚和迷恋,他竟对她怀有十二分关注。
潘巧云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与他不一样的娇生惯养的美人,从小家境富裕,不愁吃穿,长大后艳名远扬,身段、样貌都是顶尖的,百家求娶,所以在她丈夫王押司死去不久,服丧期一过,杨雄就迫不及待把人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