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魔鬼城离北梁还没有离宁夏镇近,梅郁城并不担心会遭到北梁人截击,同时为了避免塔靼误会,便先让大军回到宁夏镇外驻扎等待,但结合之前大同卫镇守太监秦茂的回信中所述情形,为了安妥起见,她还是又点了五百兵马,分作两队,先前选的百余名好手为前队全力追击,后面五百人隔着半里压阵,随时准备包抄援护。
天近午时,黄沙尽头现出一片沧颓石堡,灰褐色的残垣断壁好似从黄沙中伸向天空的干枯鬼手,又像是茫茫沙海埋没的一头巨兽张口向天,一片犬牙交错,梅郁城下了马,令前队各自整束人马,留下十人由细柳带队在外戒备,联络后队,其余人携长刀盾牌入内,以一伍在前,两伍稍后,一伍断后的队形,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包抄往魔鬼城深处搜索,梅郁城深知这个魔鬼城内十分蹊跷,便令兵士们不可冒进,沿着城池边缘一圈一圈向内搜索,自己也带头往里走去。
花冷云从刚刚就觉得梅郁城今日一举一动处处透着不对,此时见她举步就往魔鬼城里走,忍不住上前拉住她衣袖:“主帅,标下等去就好,你还是……”
梅郁城被他这句提醒,明白自己一时忘了眼下的无所顾忌不过是仗着药性支撑,心中一沉,抬头看看天色,反倒放开了:“无妨,刚刚在那地道中并未动手,咱们速战速决。”
不知怎的,花冷云看到当下的梅郁城,总觉得她带了一种令人无法违逆的威势和决绝,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上前将长刀交到左手,拉住了她的左臂:“你让将士们互相援护,自己怎么能孤军犯阵。”
梅郁城低头看看他拉着自己的手,尝试着挣了挣,却被攥得更紧:
“从昨夜你不见,我就在向漫天神佛祈求,求他们让我找到平安无事的你,立誓若天随人愿,我以后绝不再让受到任何伤害。”花冷云低声说完这几句,转头看了看梅郁城:“你现在让我怎么放手?”
梅郁城虽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听到这句,心还是狠狠一动,又强压下笑得轻松:“我是怕妨碍你用刀。”
花冷云给了她一个“你骗鬼呢”一般的眼神,转头拉着她往前走:“我会使双枪,难不成还不通左手刀吗?”
“也对,是我多虑了。”梅郁城只能随口描了一句,任由他拉着进了魔鬼城。细柳和白风展则在他们左右不远处援护着。
进入那怪石嶙峋之地,梅郁城便明白了之前秦茂信中所说“摄人心魂”是什么意思,这些巨石在外面看还不显,真正深入其中,便让人感觉到一种遮天蔽日的压抑感——若要拿来装神弄鬼,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梅郁城遂下令众军不要分散,保持前后左右互相能够看到,遇险能马上出手援护的距离,缓慢往魔鬼城核心推进,就在即将推进到差不多城中央之时,边缘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触动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梅郁城心道:“果然”。
秦茂曾在信中对她言讲,这魔鬼城很邪门,细沙飞石皆可殺人,梅郁城是不信鬼怪之说的,但她也不是冒进之人,此时大喝一声:“众人持盾布金汤阵!”
她此次带出来的都是宣同铁骑内的老兵,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住,还是本能地按照主帅命令行事,五人一组背对背蹲下,将坚固的盾牌斜向上向外擎起,为自己的小队围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
一时间,夹杂着风沙拂过铁盾的,还有叮叮当当,细碎金属敲击声。
梅郁城二人虽然没有带盾牌,但有花冷云在,几乎都不需要梅郁城出手,便将风沙里裹挟的东西一一击落,须臾过后,风沙止息,梅郁城令队正各自清点人数,万幸除了一开始惨叫的那个重伤昏迷,其余人都没事。梅郁城看着那兵士脸色青紫,怎么都唤不醒的样子,心中一阵难受,花冷云则俯身拨拉了一下脚底的细沙,捡起了些什么拿给梅郁城看,梅郁城看着是牛毛针之类,她对暗器不是很了解,便开口问道:“和你平时所用差不多?”
“差太多了,这上面煨了可以使人闭气的麻药,被击中喉咙附近的位置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会被活活憋死,却又看不出伤势,就像……”
“中邪。”梅郁城想起秦茂信里的话,心一沉:“可还有救?”
花冷云点了点头,扶起那兵士细看,从他肩颈处拔出一根牛毛针,再将手抵在他后心运功,那兵士喉头一抖,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看脸色就缓和了很多,人也清醒了,只还是恹恹地。
“他身上还有不少针,不过不要命了,回去慢慢找吧。”花冷云也松了口气,梅郁城遂令受伤的那个同伍之人护持他回宁夏镇疗伤,其余人则继续向着魔鬼城中心前进。
魔鬼城的中心是一个保存还算完好的石堡,梅郁城将手放在早已没了窗扇的方形窗框上轻轻一按,便有被风化脆弱的碎石簌簌而下,她转头跟白风展对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马上叮嘱身后兵士们小心,不要接近看上去可能松动的石柱。
梅郁城与花冷云并肩进入石堡内,里面却出人意料的空旷,除了一些支撑着整个穹顶不至塌落的石柱,就只有斑驳阳光洒在坑洼不平的石板地上,完全不像能有机关的样子。梅郁城聚拢兵士们,排成防御阵型缓缓进入石堡,众人踏在石板上,发出细碎声响。
“小心些。”花冷云攥了攥梅郁城的手臂:“这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