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内只点着宫灯,静悄悄的连个多余的宫人都没有。这些日子舒皖强烈地表达出了对宫侍的厌恶之情,再没人敢跟在她左右,便是出行,也是远远地随着。
往昔舒皖做周朝长公主的时候,出宫十分不易,她的父皇不放心她,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还跟着无数随从。后来父皇死了,她在不敢麻烦他人,只是安生待在宗祠诵经。
没想到今日她出宫出得这般轻易,连个请示都不必批,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做皇帝的妙处。
这屋子沈玉比她还要熟悉,刚进了内殿,他便去专门置药的柜匣中取出一瓶化瘀止血的伤药来,眸子水润润的,请示道:“微臣给陛下上药罢?”
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舒皖会吃了他一般。
舒皖觉得好笑,声音更是轻柔了:“好,有劳先生了。”
她一边应着,一边琢磨究竟如何才能让沈玉与她自如相处,莫要再像这般似的,因为她一个动作,就惶恐不已,因为她一句话,就跪地请罪。
他从来都不说“请陛下恕罪”这种话,永远都是“请陛下降罪”、“请陛下责罚”、“陛下息怒”,好似真的全然不在意是不是会真的被罚。
手上那条雪白的带子被轻轻解开了,上面结了些暗红色的痂,被蹭起的皮肉却还卷着,刺得舒皖直皱眉。
可沈玉的表情看上去比她还痛苦,还难过,他忧心忡忡看着她的伤处,好像严重得不行了一般。
“微臣带陛下受之就好了。”沈玉轻喃,顿了顿又道,“微臣真不该躲。”
舒皖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玉的脑袋。
他的青丝顺滑乌亮,如细腻的绸缎一般,软软的。
“朕是女人。”舒皖道,“理应保护好先生,今日先生无碍,朕觉得很高兴。”
才听了两句,沈玉的耳尖又悄悄红了,他小心翼翼地点涂着伤药,舒皖只静静地看着他涂,一次眉头都没皱。
“天晚了。”舒皖亲自将沈玉扶起,“先生回去早些歇息罢。”
沈玉自知不便再扰,点头应是。
“去将朕的辇仪拿来。”舒皖对外吩咐了一声。
沈玉受宠若惊:“陛下抬举微臣了......”
他只来得及说了这几个字,陛下却已经往里间去了,没再回头瞧他。
沈玉独自在殿中站了一会儿,唇角渐渐漾起一丝笑意。
属于舒皖的寝殿里暗沉沉的,墙角映着荧荧的暖光,金红交错的象牙凤床看上去舒适而柔软。
自打来到这里,舒皖还是第一次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困乏了,只想铺进床铺间酣眠一场。
才走了两步,她那床上突然坐起一个人来,吓了舒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