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渝安城,乐成林本是行尸走肉之态,被牵引着前进,越是靠近祭台,闻人靳便感到牵引乐成林的束缚竟有松动之势,就像是他身体里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妖灵迫不及待的试图回到主体,却因术法而死死被困在乐成林的身体之中。

    方摁住失控的乐成林,眼前竟如镜花水月般开始扭曲,眨眼间便见繁花红灯变成错落杂草,却是一座阴森冷漠的弃城。

    “老实待着。”

    闻人靳轻声道,以指为剑,飞快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他上前一步,堵在乐成林唇边,粘稠的鲜血沾了满嘴,他稍用了一些力,清晰的看见乐成林的颊肉微凸,夹于葱白长指之间,他垂了眼,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契主的鲜血对于契妖来说诱惑力极大,他不受控的去吮,眼里的白渐收,脸上渐现懵懂之色,身上仍涌动着狂躁的妖邪之气,嘴角残留的血色还未吞咽干净,便已下意识贴上来,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闻人靳低下眼,长长的睫在面上留下浓重的阴影,他的面过于白了,唇殷红,似淌血,白之上红与黑格外触目惊心,半晌,那略薄的唇极浅的弯了一弯,是个嘲讽的弧度,声音又轻又冷,简直要刺到骨子里去:

    “你可曾想到你竟还有今日?”

    乐成林仰着头,脸被他的手指遮了一半,余能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从前从未呈现过的炙热。

    ……当真无趣。

    闻人靳欲撤开手,乐成林却浑然不觉般,紧跟上来,贴着他的手掌,嘴唇上仍沾着鲜红,小兽般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他的伤口。

    似火燎,闻人靳猛地缩回手,黑色瞳仁受惊般微缩。猝不及防,乐成林被他甩开,他抬起头,许久未曾说话的嗓子干涩无比,吐出喑哑的声音:

    “……阿,靳。”

    “……”闻人靳垂眸,嘴角微微勾着,声音却又轻又冷:“谁让你这么唤我的?”

    在卿风崖上,他可从来都只冷眼看他,即便是要唤,也都是生疏冷硬的唤他为师弟,何曾唤他过姓名?些许是唤过,却也不重要了。

    乐成林为何人?天赋极高,唯我独尊,乃无上之境清川第一弟子,外人只道他乃恃才傲物,却也只敢在背后轻叨。在除妖师界内,唯实力方能睥睨一切,如此之人,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粗浅小地翻了船,一魂一魄被拘,还被无名妖灵给侵占,扰了心魂,落得如此下场……倘若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吧?

    可他偏生便在眼前,从来都是端了冷淡的眼此刻懵懂热切的看着他,似因他的不悦而不解,却不肯松口,只重复的唤他:“阿,靳?”

    阿靳?

    ……他可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乐成林恢复神志之时,那精彩的表情了。

    闻人靳冷然抬眸,顾自向前而去,乐成林便巴巴的跟了上来,此刻眼前已经没有了妖瘴的遮蔽,将完整的渝安城如此清晰的暴露在眼前: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孤冷废墟,展现了大火之下死寂的孤城,有零星的花朵绽放,越到了深处,那花便是越加的茂密,粘稠湿冷的花香拥入鼻中,不由皱眉。

    这花香……

    隐约有辘辘马车声接近,扩散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明显,闻人靳转身,便见一漆黑马车从远处驶来,本是寻常事物,却在这般情况之下显得极为诡异,更别说那车上并无车夫,车厢里头更是一片死寂,也不知是否有人。他面无表情,支身立于前方,指出由烬,却见那马车让也不让,竟是直直的撞了过来!

    闻人靳避也不避,由烬在手,直指向前,可那冲天刃气直直向前却劈了个空,眼前空气似扭曲了一瞬,却很快被填补,马车从他身体一穿而过,竟只是一个幻觉。

    他回首,白袍冷袖,眉梢微扬,倒是染了点兴味来:

    由烬劈开了幻障,下一瞬却又被填补,使人重新入幻,这幻障层层叠叠,端的是变化莫测,寻常妖灵可做不出这般来,怪不得能坑乐成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