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一脸色发青,拒绝道:“叶公子,您对碗好点,赶快烧了吧。”
“偃甲手指也不错,我推荐金属质感的,流畅又艺术。”叶云舟不着边际地发出特色安慰,“当然木质也不错,有复古气息,仿制皮肤的不太好,装这种白断一根手指。”
卫一看了看自己的手,伸到床边让慕临江给他上药,苦中作乐道:“那就金属吧,加装个话本支架之类的东西……哈。”
慕临江翘了下嘴角,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提醒道:“执勤的时候不准看。”
“是!”卫一突然心虚,眼神飘荡地四处乱瞄,慕临江给纱布打完结,扬头看了他一眼。
卫一对上慕临江那双含着轻浅笑意的晶紫瞳眸,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值班时间,除去看到那双眼睛时没由来的恐惧,慕临江一直是这样淡然平和的,他从未改变过,无论殷岁出于何意,但殷岁说的不错,世人对他误解太深。
他的善和这户人家女主人的善,没有任何区别。
慕临江见卫一飞快低下了头,收敛了些笑意,把剩下的纱布递给叶云舟,叶云舟顺手抓住他的手腕,马马虎虎地用湿毛巾擦去他手心的血。
“你搓澡呢?轻点。”慕临江缩了下手不悦,就叶云舟这力道幸亏没让他医治伤员,不然卫一恐怕当场厥过去。
“我又没给别人擦过手。”叶云舟瞪着他哼道,“知足吧。”
“我刚才……想到一段画面。”卫一低声开口,似乎有些犹豫,“我看到自己被严刑逼供,最后死在乔心月剑下,尸体留在刑室里,苍蝇在凝固的血上密密麻麻的趴了一层,我的尸体渐渐腐败,生蛆,我每天都盼望有人能来,我还有没送出的消息,我甚至数清了那扇门上有多少条纹理。”
“……”慕临江嘴角微微一抽,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动暝瞳这么细节。
“直到有一天,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气度从容,我大喜过望,可宫主就站在门外不再接近,说夙宵卫不需要无用之人,既然令他失望,便该在不见天日的角落化为枯骨淤泥,我难以相信宫主如此绝情,就拼命挥舞扭曲弯折的胳膊撑着地面向门外爬……”
叶云舟打量着慕临江,发现他眼中有些无奈,手背在身后搓了两下,但还在专注地听,叶云舟猜卫一的话本涉猎范围肯定比慕临江还广,讲起来居然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
“我不知在那里爬了多久,我的身体不断发出咔咔沙沙的响声,我一路爬,那些蛆虫和烂肉就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粘液,等我爬到门口,贴在门上,却看见宫主带着永昼灯过来,我恍然大悟,宫主是来赎人的,宫主还没放弃我!”卫一骤然撑起身子表情生动喜忧参半,慕临江不着痕迹地往后稍了半步,站到叶云舟身边。
叶云舟已经看出慕临江这会儿开始后悔听,进退两难的境地了,他暗中捏了下慕临江的手,手心有点凉。
卫一慢慢放轻了声音:“我想出去告诉宫主别听乔心月的话,宫主还是绝情一些好,乔心月是言行无常的恶鬼,她站在宫主对面,脸像蜡烛一样慢慢融化,笑得那么阴险得意,我想劝宫主直接杀了残魂,救乔堂主,我已经没救了,可我出不去,我一直敲,一直敲,敲到腐肉都掉下来,手上只剩白森森的骨头,我一直敲……”
慕临江撑住额角制止道:“住手吧!”
慕临江整了整衣襟,十分费解:“你到底怕什么?暝瞳让你口若悬河文思泉涌,我是不是该罚你每天看我一个时辰?”
卫一连连说不:“只有叶公子能看您一个时辰!属下绝不敢逾越!”
慕临江:“……”
卫一胡乱解释:“属下听殷岁一席话,感触良多,就是觉得对不起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属下瞎想的,您自然有您的原则,您这纱布结都打这么好看……总之您是个好人!不管别人怎么想,属下确信您是个好人,当然主要还有叶公子,叶公子一定能理解您的!”
慕临江缓缓回头看了看表情复杂的叶云舟,又看看捂着脸被自己感动的快哭了的卫一,终于把听完现场鬼故事迟来的激灵打了出来。
“灌他一瓶安神丹。”慕临江指着卫一表情肃穆地对叶云舟吩咐,拂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