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菲斯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当麻木的睡意慢慢从四肢上消散,他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后背,像细小的针头一样。他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哽咽着自己干涩的舌头,然而他却近乎缺氧,凶猛的感觉灼烧着他的肺部。
“医生,他醒了!”
墨菲斯听见有人在说话,但强烈的耳鸣刺激着他的耳膜,窒息的同时他的脑袋仿佛要爆炸。直到针孔扎进他的皮肤,墨菲斯才稍稍缓过来,但那股如磐石般沉重的难受感一直压在他的心口。
等他完全恢复了神志,他看见莱利、亚松与梅丽莎坐在他的病床旁,带着关切的目光看望着他,唯独少了一人,这更加证实他可怕回忆的真实性。
“伊莱……”墨菲斯的声音很沙哑,“她……”
亚松递给墨菲斯一杯水,他用低沉的语调回答着墨菲斯的问题,“在伊述高塔之巅,献祭最后的信仰之力,魔法消亡,无论是光芒亦或是黑暗,这不再是神明眷顾的土地。”
“魔法的终结意味着天赋能力的消失,”莱利带着几声哽咽。
梅丽莎垂下眼眸,“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
墨菲斯呆滞地看向一片虚无,直到许久,他才开口,“是我杀了她……”
莱利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这不是你的错。”
四人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无法面对伊莱不期而遇的死亡。
墨菲斯陷入了极端的自我厌恶中,长久以来,他过于习惯“杀死”伊莱,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真的死在他的剑下,最让他倍感剜心的是,他竟然曾经就此取乐。
据亚松讲述,在一切结束后,光明神施展了最后的奇迹,创造出一座虹桥将伊述塔与他们所出发之地连接在了一起,勇士们得以平安返乡,唯有伊莱,冰冷的身体躺在担架上。
真是莫大的讽刺,英雄归乡这个祝福唯独没有落实在她身上。
自那天起,墨菲斯堕入了虚空中,一个黑暗的虚空,永无止境的虚空,吞噬了一切,所以他感觉变得麻木,脸上不再有生动的表情,如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
亚德里安伯爵夫妇带走了伊莱的尸体,而墨菲斯只敢躲在角落里,看着伯爵夫人在丈夫的怀里痛苦的哭泣,而伯爵只能难过地闭上眼睛,紧紧地怀抱着他的妻子。墨菲斯知道自己是懦夫,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他甚至没有勇气向伊莱做最后的道别。
墨菲斯婉拒了授勋典礼,而是将自己封锁在房间里,任凭梅丽莎、亚松和莱利敲门他也无动于衷。
墨菲斯已经破碎了,真的破碎了,早早地被夺走了能够把他的灵魂重新组合起来所必需的胶带和胶水。他四分五裂的心脏,被糟糕地缝合在了一起,正在艰难地跳动,但早已失去目的。他的皮肤在他的疼痛的肌肉上伸展,就像一块磨损的帆布。他的心灵就像一个在海上迷失的人,绝望而饥渴地寻找着某种活下去的理由。绝望地想要一个记忆,美好的,温暖的,温馨的,可以让他微笑的记忆。
回忆里全是伊莱的身影。
她紫色的眼睛,她白皙的皮肤,她银色的长发,她明媚的笑容,她纤细的手腕,她高明的剑术,她强大的力量,她的固执,她的勇敢,她的谋略,她的学识,她的亲昵,她的疏离,她的拥抱,她的舞蹈,她的歌声,一切的一切吞噬着墨菲斯的心,因为一切不复从前。
墨菲斯哭到内心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生硬的空虚,仿佛有一只饥饿的老鼠啃噬着他的内心。他的虹膜带着猩红,眼球沉重地挂在眼眶里。他的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但每一个肢体都比以前重了一倍,光是动一动就很缓慢,很痛苦。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但不属于他,鸟儿在阵阵的旋律中歌唱,但不属于他,对他来说,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期冀的。
房门被打开,赫西奥德与院长走进了黑暗的房间内,他看不清墨菲斯的身影,却察觉到了弥漫着的那深沉的悲伤。
“墨菲斯,如果能够帮当你,也许你可以尝试向光明神祈祷,”赫西奥德院长知道墨菲斯已经一个月没有出门了,如果不是他的朋友们强行打开门灌了他一些食物,他很有可能就孤独地在房里死去。
“神明都不再眷顾这片土地了……我向光明神祈祷还有什么用……”墨菲斯的声音很嘶哑也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