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浓密,漏下来的日光星星点点,闪烁在那男子的眉间。那男子年纪不大,十岁的样子,高鼻深目,眼珠一转,乌黑里带了浅浅的蓝。
李晏和杜渲看得分明,那男子分明就是他们昨夜在巫师神殿内见过的大巫师莲笙。
“是大巫师!”杜渲压低声音道,“他不是说灵力波动厉害出不了神殿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自他的对头保山王穆昉的王府里出来的”
李晏看了一刻,摇摇头,“不是他。”杜渲一愣,“怎会不是?”
李晏认真地端详那男子,虽然这人与莲笙惊人的相似,但是,他直觉并非一个人。莲笙身为大巫师,虽然神情端严,眉宇间仍带温暖,但面前这个人却俱是寒冽。
他心中一动,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翻涌了出来。五年前,青冥书院西行游学到达横川,言欢曾于闹市解救过一个被抓去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男孩。后来那男孩中途自己跑掉,言欢追踪过去,还差点被抓男孩的几个江湖骗子所伤,是他突然出现护住了她。但最后言欢也没找到那个男孩,而后来的发展更是出人意料,那几个江湖骗子莫名死在他们追踪的地方,种种线索都表明是人那男孩所杀。他记得,言欢当时说,之所以去救那男孩的原因是因为他长得极似莲笙。为了这个,他当时还派人去浣花镇看过,记得派去的人递回来的消息说,莲笙好好地在浣花镇上。再后来,那个男孩就不知所踪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眼前的这个人莫非就是当年的那个男孩?只是,他与莲笙如此的相似,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正思忖之间,那与大巫师相似的男子已进了院中,一个老人自草庐中出来,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将那男子迎进草庐里去了。过了一刻,又将那男子送了出来。那男子依旧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身在树后的李晏并未跟那男子回去,而是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农家小院,以及站在院中给小鸡喂食的那个老人。杜渲见他看个不停,附耳过来,“殿下,不过是普通农家,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晏也不说话,只向那老人脚下指了指,杜渲看了一眼,忽然睁大了眼睛。小院看上去不过是最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的地上只铺了沙石,那老人喂了鸡,又去瓜架下看那蒲瓜,行走之间,沙石的地上竟然一个脚印都未留下,显然是身怀功夫。
李晏指了指那老人,又指了指树林深处。杜渲自然明白,从袖中掏出一方巾帕,围在面上,低头从地上拾了一块石子,忽然向树林深处扔去,他手上用了力气,那石子呼啸着飞过,穿过密密的枝叶,落到林中某处,引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那老人听到声响豁然抬头,就在此时,杜渲从飞速从树后闪出,向着石子飞去的方向掠去。那老人微一沉吟,脚尖一点,从院子跃了出来,向着杜渲追了过去。
李晏看了眼那老人的背影,招手叫姚铛过来,低声吩咐道“若是两刻钟孤还未出来,你速去神殿找大巫师。”不待姚铛应声,他已迅捷闪身进了院子,径直进那草庐去了。
姚铛和那个飞羽卫见李晏进了草庐,便守在草庐门前把风,不时机警地看着四周。
李晏进了草庐,发现里面甚是简陋,一间是卧房,仅有一榻一箱笼。另一间是厅堂,设了一张桌子并两把椅子。此外空无一物。看上去,这草庐的确是普通农家的样子。若说有些不同,便是打扫得太过干净,一丝灰尘也无。
李晏不相信那男子大费周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会亲访友,他又仔细了查看了一遍,忽然发现在卧房的榻边有极小的一撮土,因为周边都是干干净净,所以那撮土就显得十分突兀。看那样子,似乎是从哪里带出来的。他走到那榻边,仔细地四处查看,最后目光落到那张床榻上。
那床榻看上去是普通的架子床,想是用得年头久了,磨损得甚是严重。尤其是床头透雕的百花图,已经磨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是那图上百花却雕得极好,朵朵栩栩如生。李晏不由自主地在那张图上摸了一摸,手心里突然触到一个凸起,微一使力,那凸起忽然陷了下去,床榻后面的墙无声退开,显出一个黑魆魆的门户。
这看似普通的农家草庐里果真是有机关的。
李晏毫不迟疑,跃过床榻,进了那门户之内。里面是一道向下的阶梯,因为一边壁上嵌了火把,所以阶梯看上去并不黑暗。
李晏小心地沿着阶梯下去,走了一道阶梯,转了个弯,又是一道,仍旧是向下。既然已走到了这里,断没有回去的道理,李晏仍旧沿着那阶梯向下。他一路小心戒备,却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只是越走觉得温度越低,待走到阶梯尽头,已觉得寒气几至入骨。此时,外面一如融融春日,这个小院草庐内的地下竟似进入了凛冽寒冬。
阶梯尽头是一间地下密室。李晏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片明亮,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地室四壁都作透明状,望去如同镶了上好的水晶。而它的明亮是因为壁顶垂挂着一盏琉璃风灯,此刻,琉璃风灯内的烛火正燃,水晶反射了风灯内烛火的光亮,一眼看去有如千盏万盏,看去密室内明亮宛如白昼。
他碰了一下那墙壁,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水晶,而是巨大的冰块。难怪这里会让人觉得那般寒冷,原来这间地下密室的四壁镶的都是冰块,活脱脱是一间冰室。
放眼望去,密室内除了中间立了一面冰砌的夹墙,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李晏清楚看到,在那夹墙的后面仿佛有一个冰砌的台子,那台子彷如床榻的形状,此刻,正有个人躺在那冰台之上。
这一路都未见到半个人影,原本这间密室就有些诡异,此刻又意外见人,李晏气息微乱,身形顿了一顿。但冰台上那人恍若睡熟了般,仍是一动不动。
李晏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运转起周身真气,带着戒备,一步一步向着那冰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