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下,身穿金甲的男人巍如天神,俯身轻轻握住白衣女的手,画面宛如天境,心境却五味掺杂。
“容溪……”冷亦修突然觉得一切言语都那么苍白,自己想好的那些话那么无关痛痒,他开口,嗓子仿佛用草堵住,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是真的吗?”容溪抬头望着他,目光迷离。
冷亦修觉得这样的容溪距离自己无限遥远,他心中更加苦涩,却无奈的点了点头,声音轻轻道:“容将军被告通敌卖国,容家……全家抄斩。”
“通敌卖国?”容溪讥诮的一笑,虽然容浩不是自己的父亲,但却是这具身体的,而自己已经接收了这身体的所有记忆,记忆中容父慈爱,忠勇非常,更是战功赫赫,身上的伤口无数,这样一个人……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浴血奋战,而在这毫无硝烟的时刻,选择通敌卖国?
“我也不相信,”冷亦修看到她的笑意,心里有些羞愧,自己的父皇,一国的君王,怎么会如此的糊涂?
“好了,我回去看看,”容溪说着就要站起身,她抿着嘴唇,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既然来到这个异世,又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在人家有难的时候,岂有不管之理?何况……所谓的圣旨,说的是满门抄斩,那自己也算在其中了。
“你回去?”冷亦修一惊,握住她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这个时候容府已经被封了,我好不容易保下你,你……”
“你保下我?”容溪霍然抬头盯住了他。
冷亦修的眼睛很漂亮,一双眉浓而长,如出鞘的光华宝剑,带着傲视天下的华彩,眼瞳如浸过温泉的乌玉,眼角微微挑起,眼波翻转,亦是如碧海的华光……而此刻,这双眼中却盛载了伤与痛,慢慢的交织在眼底,眸子更黑,那痛一丝一缕,像密密的丝线,缠绕在容溪的心尖。
容溪感觉自己的心一痛并一暖,冷亦修看着她的眸光变化,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松了松,不像刚才那样冷僵,他忍不住张开手臂,轻轻揽了揽她的肩:“是的,我保下你,你是容家的人,但首先,是我的王妃。”
隔着衣料,冷亦修觉得手掌下的那一抹肩膀瘦得惊人,那日……与她温存,自己酒醉又情欲缠身,只觉得她肌肤滑腻,玉骨微凉,却忽略了她是那样的瘦弱。
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只是轻轻一揽,他便松开说道:“先去休息一下吧,不要想太多。”
容溪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唇,望着幽幽蓝天,干净如洗,白云悠闲飘动,一切如此美好,却一家人一百多条性命要血洗街头了。
这是什么狗屁的制度?容溪恨得咬牙。
冷亦修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叹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拂向她的脖颈,轻轻点了她的睡穴。
怀中的人娇小柔弱,那般轻、那般柔,让人的心都跟着软了,冷亦修抱着容溪,慢慢的向着室内走去,她沉沉睡去,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安祥和平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仿佛被洗空了,突然想让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么抱着她,一路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冷亦修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对自己心中的想法越发的疑惑起来,这次自己并没有醉酒,神智也足够清醒,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自己移情别恋了?不……不……自己不应该是一心一意深爱着秋儿的吗?
冷亦修停了停脚步,微微闭着眼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到床边把容溪放下,对着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的孝儿说道:“好好照顾王妃。”
说罢,大踏步的走出了屋子,他在树下停住,秋千上空荡荡的,在风中轻轻的晃动,如此刻自己的心……
良久,一瓣花掉落下来,落在他抚上秋千的指尖,一缕幽香,泌入心间……
容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微黑,屋内点起了牛油蜡,一滴滴的蜡泪流下来,灯光闪烁,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她想起冷亦修的话,他保下了自己?在这样的社会,能够做到这一点,应该十分不容易吧?
“小姐,您醒了。”孝儿走过来,轻声问道,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两只桃子。
容溪心中一涩,“孝儿,你相信……父亲会通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