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窦建德摇摇头苦笑道:“自王世充以下,王氏一门,再无枭雄之资,只怕他们拖延不了多久。阴谋诡计,只能逞一时之胜,朕要这个天下,要得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朕就是要与李渊这个匹夫比比,这个“道”是他占得多,还是我占得多!”
“陛下自然是天命所归,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凌敬恭敬的道:“陛下自然是得道者,而李渊是寡道者。”
“你错了!”窦建德摇摇头道:“朕与李渊的道不同,他的道是天下豪门,七宗五望,关陇贵族,朕的道却是天下黎庶,亿兆升民。”
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翻翻他们的底子,一定可以惊讶的发现,这些反王和所谓的义民,根本就没有几个活不下去的农民,而是世族进行了新一轮权力的洗牌。窦建德论家世,论声望远远不如李渊,可是窦建德有一点是李渊所不具备的,他是庶族寒门出身。他知道百姓要什么。
原本,河北世族与地方豪强是看不上窦建德的,然而,在进攻河东的时候,为了扩充兵源,为了增加与李唐对抗的实力,窦建德也在扩军。
可是要扩充军备,需要甲胄,需要粮食,还需要兵刃。在小农民经济时代,这些资源无一例外,都掌握在世族和门阀手中。窦建德也不可能获得这些物资和财富的支持,为此窦建德采取了另外一种折算方式。
参加夏军既分发一百亩军职田,战场上每阵亡一名士兵,再额外增发六十亩田的抚恤田,这一百六十亩田,可以传给子孙继承,也可以买卖。窦建德也没有土地,当然,他在看到世族和豪门的全部无一例外的不支持他的时候,他就采取了暴虐的反制手段。直接以资敌,里通敌国为名,将新得之地的世族和豪强,如数抄家。
就在武德三年五月初六这天,窦建德麾下大将军攻克潞州城,将潞州城士绅官吏数以千计的斩首,所抄没的财产与粮食,充作军资,而这些世族所拥有的土地就尽数充公,王小胡按照窦建德的旨意树起招兵买马的大旗。
“参加夏军,发放一百亩永业田!”
“阵亡再发放六十亩抚恤田!”
“伤残增发四十亩!”
“轻伤发放二十亩田!”
“斩敌首一级,折自五亩田!”
事实上,窦建德无意开辟了一场另类的土地改革,在近代,革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数革命家抱怨过中国人民太麻木,太懦弱,根本就没有反抗精神,不管他们怎么宣传、鼓励,付出多大的努力和牺牲,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纯粹是一群待宰的猪羊,带着这样的人干革命,一百年都没办法成功。他们错了,中国人的抗争精神历来是最强烈的,早在秦朝中国的农夫就发出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此后两千多年,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一个个让他们活不下去了的朝代就这样被埋葬了。
窦建德已经偿到了这种分田扩军的甜头。要知道哪怕在隋末唐初,大唐的土地价格也不低。一亩产,哪怕在河东,也要价值三百余亩。这样算下来,他们一条命下来,可以换价值四百多贯的地,这些无产和佃户和流民顿时疯狂了。
刚刚开始,他们自然是不相信窦建德会这么好的心,可是经过试探之后,这些参军的百姓,当时就拿到了官府颁布的地契,这下,河东百姓瞬间就疯狂了。两天之后,窦建德麾下大将军曹湛所部经过苦战,攻陷浍州,撞开了晋南三镇的大门。至此,十万大军西征的窦建德,此时部队已经膨胀到了到了至三十万人马,并拥有骑兵三万一千人。
看着夏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所过之处所有世族门阀一扫而空,整个河北的官绅为之胆寒了。
窦建德所部对于世族与百姓的区分简单而粗暴,五百亩田以上的为豪强,属于打压的对象,当然,不抵抗,交给土地,留下一条活命。
就在晋南三镇攻克之后,窦建德的大军一路向北狂飙,而与此同时,并州的豪强们吓疯了,他们都在拼命抛售田产……这玩意以前是财产,现在简直就是催命符,拥有田产越多的死得越快,这是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大片良田不要钱似的猛卖,都给打到一折了,可现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谁还去购买大片良田,那纯粹是脑子被驴踢了,嫌自己死得太慢。
河东晋南三镇失宁的消息,这让关中长安的李唐朝廷为之一震,大唐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像薛举浅水塬大败李世民,宗罗睺的兵锋直抵长安八十里外的泾阳城,像刘武周大败李元吉,几乎将整个河东心尽数拿下,事实上丢城失地,对于大唐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然而,这次窦建德却不一样。
夏军所过之处,到处上演着丈夫送妻子,父亲送儿子上战场的情景。
农民渴望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土地,如果不想让这些到手的土地飞走,只能跟着窦建德一条道走到黑。
河东是李渊的起家之地,当河东世族和门阀被窦建德大军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时候,朝廷里调陈应渡河北上,调李孝恭麾下的蜀军北上的呼声非常高。此时,李渊也在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