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荥阳窦建德的临时行宫内,窦建德却毫无睡意。窦建德临朝称制,然而他却没有像穷人乍富一般,在权力和中彻底迷失自我。窦建德还是从前的窦建德,他有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今天的事情,无论多晚,他都会做完,而不会留到明天。
哪怕御驾亲征,驾临前线,可是他不仅要操心前线的军事,同样后方河北三十九州的事件,也需要他费心。他的纳言宋正本虽然只是一介县令出身,却是大才,将河北三十九州之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得知李世民东征王世充的时候,窦建德率领十万大军西进,既有唇亡齿寒,救援王世充的意思,其实更多考虑则是,决战境外,避免战火波及河北,给河北的父老乡亲一个和平安定的生存环境。
窦建德看着的奏折,其实都是各地春耕完成的情况下。因杨广三征高句丽,河北的物资和人力资源几乎被抽空,窦建德打下来河北其实是一个烂摊子。为了改善河北三十九州民生,窦建德也是煞费苦心。
纳言,既喉舌之官,听下言纳於上,受上言宣於下,必以信。宋之本并没有辜负窦建德的信任,在河北三十九州实行均田制,采取与李唐同样的租用调制,与李唐稍稍不同的是,窦建德规定,丁男十六唐朝十八岁岁以上,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死后还田。官府依据授田纪录而向人民徵收租庸调。不论贫富,一律缴纳定额的租庸调。
与李唐稍稍不同的是,窦建德麾下文武百官不像唐朝那么臃肿,而且勋贵远少于李唐,陇右李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在开唐之初,李渊册封十四开国功臣,十四个国公爵位,然而,李渊仅仅封他的儿子为王就是二十四位,公主十九位未有封号的更多,另外还封了梁王李澄、蜀王李湛、汉王李洪等三个兄弟。如果算上堂兄弟郡王、国公不下四十。
李唐宗室是窦建德窦氏宗室的百倍不止,如果算上宗室的靡费,那差距万倍不止。事实上整个窦氏宗室,只有窦建德一妻两妾,十几名宫娥,未设宦官。
正是因为宗室几乎不消耗赋税,窦建德的租庸的田租上,仅仅相当于李唐的二分之一。既百亩田租一石,相当每亩一斗。差不多相当农民收入的三十分之一上交,其他自理。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低税制度,让河北隐匿战乱或灾荒的逃民,纷纷回归。
刘黑闼如何会在窦建德被杀后,举旗反唐,短短半年时间内不仅恢复窦建德时期河北、中原三十九州,还差点颠覆了李唐?想必大家现在已经明白了,因为老百姓是最务实的,他们不在乎谁当皇帝,但是谁对他们好,他们却分得清楚。
宋正本送来的奏折,让窦建德仿佛吃了蜜糖一样,用后世的话说,形势一片大好。河北登记的丁口有四百六十万人,也就意味着哪怕每百亩只有一石税,窦建德也可以获得四百六十万石的粮食,养活他的三十万大军绰绰有余。
然而就当窦建德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份奏折的时候,凌敬的声音在行宫之外响起:“陛下,夜深了,请早些歇息!”
“凌祭酒,朕正好有些饿了,一起吃些宵夜再睡!”窦建德突然感觉有点饿了,冲身边的侍从道:“去传两碗汤饼!”
汤饼,就是后世的面条。不过这个时候的汤饼,有点像西安的皮带面,既宽又厚,不过味道着实不错。
凌敬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窦建德平时也没有什么架子。别说他一个国子祭酒,就算是普通大头兵,窦建德也给他们拉家常,也给他们同食同宿。
不一会儿,侍从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饼,款款而入。
凌敬接过汤饼放在案几上,将筷子分别摆好。凌敬突然发现窦建德的脸,变得非常难看。
“陛下,该用膳了!”凌敬意识到了不妙,心中一个咯噔。难道王世充又败了?
窦建德气愤的道:“连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陛下,莫非郑国又吃了败仗?”凌敬小心翼翼的问道。
窦建德摇摇头,满脸苦笑道:“情况比郑国吃了败仗更糟糕!”
凌敬的心一沉,神色凝重的道:“河北……变起!”
窦建德悠悠长叹道:“虽然未中,亦不远矣!”
说着凌敬将手中的奏折,准确的说这是一份国书。
凌敬随手翻开,只看了一个开头,眼皮子一跳:“处罗可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