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省,南州市,乐城网吧。  大厅内的一台台机子上几乎全部都在进行着英雄联盟游戏召唤师峡谷的对战界面,各种各样的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闪现闪现”、“卧槽又被对面单杀了”、“上上上这波我收割”。  一整个网吧的氛围都显得无比喧嚣热闹。  而有些网吧客人刚结束上一把的排位对战,这会儿正和开黑基友一块儿等着排下一局,扯开嗓门嚷嚷了一声让网管送两瓶饮料过来,然后就兴致勃勃地继续和同伴交谈着这两天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  “哎,听说了没,日服那边也要开联赛了啊。”  “废话,贴吧论坛里早就都是这方面的讨论帖了,人家日本那边战队俱乐部好像连招收外援选手的招募令都放出来了呢。”  “啧啧也不知道会有哪个大神被拉过去啊。”  “讲道理,小日本的职业战队肯定水得一笔,我上次一个朋友去日服,他就白金分段都特么横扫一片了呢。”  “哈哈哈卧槽那咱们这种钻石选手岂不是可以去应聘职业战队了?”  “必须的,听说人家小日本战队开出来的价格很高啊,普通的二线选手有点儿成绩都能是几十万起步,真要是一线联赛级别的直接能上七位数的价呢,啧啧要我是打职业的、就直接答应过去了,轻松捞笔钱多舒服~”  刚好这时候的网管青年拿着两瓶汽水走过来,将汽水瓶放下的时候听见这边两个客人的对话,嘴角扯了扯:  “职业选手要都跟你们一样想法。”  “电竞圈就该废了。”  语气中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两个网吧客人听得有些不顺耳,斜眼瞅了瞅网管青年,也没说什么,直到对方转身离开后才窃窃私语:  “啧啧,不就是个网管吗,牛逼个屁啊。”  “就是,还说什么电竞圈就废了?他以为他谁啊。”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一个网管能赚几个钱,真给他个天价职业合同,还不得屁颠屁颠就去了?”  并未走远的网管青年听到了身后那带着不屑语气的议论声,并没有转身选择回去理论或者解释,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赚钱?  天价合同?  要是真要冲着钱去,早在当年他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要真的一切只是为了赚钱,现在的他哪里用得着继续当这么个普通的小破网管?  ……  魔都,上海。  lspl甲级联赛某战队俱乐部。  刚刚结束完了一场训练赛,俱乐部的一队、二队队员们从会议室里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只有一个人落在了最后,他被领队这边呵斥教训了半天、这会儿还要被吩咐着留下来给会议室做打扫清洁。  “老李,打扫干净点儿,客厅也顺带着整理一下。”  “哦对了,待会儿出门帮我买包烟。”  “刚好给我也带点儿烧烤回来。”  “赶紧的,哎老李你这动作就不能利索点儿?”  一队、二队的队员们指挥吩咐的声音不断,俨然是不客气地把那位名为老李的队友当成了佣人般使唤,而那🍿位老李也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连连应声:  “好的好的。”  “知道了。”  “我打扫完就去。”  “那快点儿!这儿都饿着呢!”一个战队一队的辅助队员不满地呵斥了

    一声,老李赶紧转头陪着笑脸:“好好好,很快了。”  看着名为老李的队员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头忙碌打扫的辛苦模样,外头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众其他战队队员们则是都嘻嘻哈哈的,有人朝着会议室里头又扫了眼,撇了撇嘴:  “啧,老李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五?看着都跟快四十了似得。”  另一个队员接话,揶揄道:“不止是长得老啊,我看他玩个上单,操作也跟四五十岁老头似得,那反应手速啧啧啧,简直看得我都瞎了。”  “他也就训练赛能来打打了吧,当个陪练什么的。”  “我看当陪练他都不行啊,虐他太轻松了,一点儿成就感都没的。”  “哎也不知道俱乐部还留着他干什么。”  “你们还别说,人家老李听说当年在战队还是打一队主力的呢,后来表现不好才一直掉到二队又掉到二队替补,人家当年牛逼的时候估计还没你们呢。”  人群中冒出这么一句话,旁边二队的另外一个队员也像是想起什么:  “诶,我好像也听说过老李的事儿。”  “当时谁说过来着……说老李以前还是lpl的,s1赛季就打职业了?”  随即其他人一阵鄙视:“lpl个屁啊,s1赛季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叫法吧。”  “哈哈哈老李也能打lpl?那特么我都能是世界总冠军了!”  又是一片哄笑声响起。  会议室里,名为老李的队员辛勤地做着打扫清洁的工作,有些吃力地弓着身子、额角微微渗出汗水,外头客厅传来的议论和哄笑声一点不落地进入了他的耳中,让他握着扫帚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就如同他低下了头不愿意让人看到的苍白脸色和黯淡的神情。  …🂵📌…  闽省,厦城旁的一个小镇。  一辆三轮摩托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前,摩托车上的老汉对着店里吆喝一声:  “哎,小周,进货了!”  店门里的柜台前,一个长相朴实的青年赶紧站起来,口中应着:“来了来了——”  老汉一口气从摩托车的后拖箱里搬起两件矿泉水给青年递过来:“喏,拿着,小心点儿,沉呢。”  朴实青年伸手接过两大件的矿泉水,沉重的分量让他的双臂微微往下一沉,然后他咧嘴笑了一下:“没事儿林伯,您旁边歇着吧,小心闪了腰,我来就行了。”  老汉林伯嘿嘿笑着点头,看着青年一通夸奖赞叹:  “哎,小周你这孩子还是贴心,懂照顾人,以后也不知道哪家闺女能进了你家门,可是有福气的啊!”  青年有些憨厚腼腆地笑着:  “我家穷,就个小店儿也赚不着什么钱,哪有人能看上啊。”  林伯一摆手:“那可不是,小周就你这人品咱们邻里街坊谁不知道,过硬着呢,人又长得周正又精神,好小伙子一个,哪家闺女见了不得喜欢?哎要不是小周你之前——”  兴致勃勃说着,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林伯一下子住嘴,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  “啊,没什么没什么。”  “林伯老头子一个,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啥话都往外跑,小周你别往心里去啊——”  这样说着,林伯目光视线下意识地朝着青年的右手望去了一眼,然后赶紧又把目光视线收回来。  青年沉默了一下,然后脸上重新露出朴实笑容:  “没事儿。”  “早就都过去了。”  “有些东西是命,我得认。”  口中这样有些平静地说着,但青年拖在两件矿泉水箱底下的右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只布满了老茧的手。  很普通平常。  只不过,原本该是食指和大拇指的位置上,却都突兀地缺了一小截,显得有些滑稽。  以及难以言说的沉重与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