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岫放声尖叫,那叫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凄厉惨烈。若是放在以往,早便有数个侍女提着衣裙趿着鞋子急匆匆地奔进来,惶急地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今天却空无一人。

    长长幽深的回廊沉浸在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里,屋外红花簌簌扬扬落下,被惨白的灯笼烛光映出清瘦的身形。

    大约是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身体素质也会随之大幅增加,秦云岫双眸颤抖地盯着眼前这双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手,猛地向侧旁扭腰一避,翻身滚下了床榻,竟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窗外的秦催雪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咕噜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她如今可是厉鬼!厉鬼!小小一个秦云岫,竟然也妄图躲避她的攻击?

    红花树影摇动颤抖得越发厉害,像是什么躁动不安的妖物,连带着映在窗纸上的那个诡异的女子身形也剧烈抖动起来。

    秦催雪再度出手!

    这一击显然还要比方才更狠戾上几分,卿瑶瑶甚至能听见这只手挥舞过去时带动的凄厉风啸,更不提正直面这只手的秦云岫。

    面前的手十指尖利无比,携厉风而来,似乎要在下一秒就狠狠戳进她的身躯,搅烂她的肚孔腹肠一般。

    秦云岫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雪白的眼白里几乎要生生迸出鲜红的血丝,她张着嘴,不知何时干裂的唇瓣哆嗦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秦催雪这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的痛击。

    ——可她闭不上。

    利爪携风而下。

    一瞬间短暂得像不过是一粒微尘上下浮动的须臾,却又漫长得像是亘古一般绵远。

    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女声,很浅,很淡,透着一股子翻涌的虚弱。

    却很坚定。

    她说:“破。”

    卿瑶瑶咳着,喘息着,终于压下了骨子里翻涌不息的疼痛,捱到了今天的痛楚散去。

    她挥袖,澄黄符纸自绘着缠枝莲花的大袖中飘然而出,一张,又一张。三张符纸无风自燃,在漆黑幽静的室内散发着莹莹火光。

    不知名的白光从撕裂燃烧的符纸中如利剑一般破出,猛地击向秦催雪的手臂处,一瞬间皮开肉绽,黑气翻滚不止。秦催雪一声痛呼,猛地收回手。

    烛灯摇影,树影婆娑,照出映在窗上的人形。

    她抖动,融化,消散,又聚拢。最后大约是顾忌着屋里苏亭留下的安神符纸和卿瑶瑶怀中的符纸,门外的秦催雪纠结犹豫半晌,还是只用怨毒不甘的目光向门里一瞥,转身远去了。

    绣鞋踩踏在回廊上的声音渐远,乌云一点点消散,露出底下一轮明亮皎洁的月亮,柔和清润的光芒转眼便洒满了庭院,红花纷然落下的身姿也不再显得诡谲可怖。

    秦云岫卧伏在地上,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浸湿,一半还乱糟糟地被她含在口中。但此刻她已经无暇去管这些了,只顾揪着衣裳的前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一条缺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