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分,凉意渐浓,寒风中的月光微弱地照着空旷的柏油路,来自午夜独有的悲鸣,偶尔从电线杆上的乌鸦口中飘来。
宋嫣蹒跚着步伐,瘦弱的身子似是一吹便倒,她缓慢走着,每走一步都无数针扎似的痛,眼角处裂开不小的口子,衣服上满是灰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父亲在午夜赶出门了,无奈的扯开一丝笑,嘴边那撕裂处瞬间涌出血腥味。
她借着月光看着身上深浅不一的淤青,脸上显现出与十八岁年纪不符的成熟,好些年了。自从妈妈跟人跑掉后,她就成了爸爸酗酒疯癫的借口,打骂稀疏平常。
只是今天的爸爸特别些,细想一下,许是被隔壁王阿姨那句,“死穷鬼样,怪不得老婆都能跟人逃走"刺激了,虽然宋嫣在爸爸挥动皮带刹那间明显瞟见他眼底偶尔闪过的不忍,但你能对个放弃自我的人指望什么呢?
她越走越慢,夜静的发慌,前面依稀有点细琐得声响,这是出村子唯一的柏油路,早些年村子里先富起来的人回来修建,也才通车没多久,宋嫣不知能走去哪,她只是简单的想,只要离开,随便哪里,都是希望。
谭墨文从未来过这村子,几天前和顶头上司闹了些矛盾,上司的狗腿给他使绊子,不到两小时上头就通知他暂时休息,等调查结果下来再通知何时复工。
凑巧医学院的老同学齐一到村里当义工,他想着顺便散心,带上几件简单的行李就跟着来到这穷乡僻壤,没想刚到还没坐热椅子,齐一就被村里的婆婆叫去,说是有家出事了。
谭墨文第一次见到这女孩时,她单手锁着细链,链条不长的距离被牢牢钉进墙壁,手臂反凹成直角单吊于脊背上方,头垂得很低,头发遮住大半边脸,瞧不见分毫。
那是间仅用稻草铺盖的简易棚,不过三五平米的样子,半夜下过场大雨,泥泞的地面上污水沉淀,脚踩进去都能陷下半层脚印,女孩的脚似乎伤得不轻,泥水混着血色在她平放的双脚旁蔓延,她很安静,静得好像没了呼吸一般。
婆婆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着情况,乔一在一旁时不时问上两句。
谭墨文始终盯着屋里那女孩,耳边是婆婆咿呀解释着,他隐约了解到关于女孩的大概,几天前在村口大马路上被货车撞伤。
女孩母亲早跟人跑了,父亲觉得去医院治疗要花钱,就宁愿她废了腿,怕她跑出去再加重伤情,干脆锁在自家门前,意思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我们先进去看看吧,过了最佳治疗期,不知道腿会不会有后遗症。”
乔一边说边叹气,谭墨文记得他当年少时也是一腔热血中二得很,现在几年社会走下来,似是也磨平不少棱角。
乔一进去就帮她查看着腿的伤情,脚踝连着小腿后跟,混着泥色根本看不出什么,乔一无从下手,边看边骂着三字经:“他x的,没见过这样都亲爹。”
谭墨文蹲在女孩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嫣是吗?我帮你解开锁链,你腿先别动,要是疼就喊。”
没有回应。
可谭墨文感觉她肯定听见了。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