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老出外勤查案,为了不动声色把黑风寨的土匪引下山,毫不犹豫地放下平日矜傲身段,扮成迷路的盲眼少女。只是长老果决狠厉,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扮柔弱女子这种事,他能做,别人不能看,看到的诸如黑风寨土匪一流,早就被列入暗杀名单,只等用完便宰。
洛年非常清楚个中利害,早早替水苍玉布好结界,便眼观鼻鼻观心,避嫌避出了十万八千里远,反正水长老办事从未出错,也用不着他这个小弟子担心。万万没想到,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辛北冥,一举冲进结界不说,还对长老一口一个小姑娘小公子的,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第二日清晨,神清气爽的辛北冥敲开隔壁的房门,热情地端进自己刚买的早饭,而洛年敏锐地读出了水长老古井无波的眼中酝酿成型的一百八十种辛北冥赴死姿势,吓得自己一个激灵,把醇厚温热的甜豆浆摆到水苍玉面前,便叼了个包子蹲到角落去躲着了。
“小玉公子,这是我刚去楼下厨房点的,你多吃点补充体力。”辛北冥浑然不知地对水苍玉招呼着。洛年在角落里胆战心惊地观察,却见水苍玉不知是不是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死人了,这次奇迹般地没有暴起,只冷淡地嗯了一声,自己摸过白瓷勺,稳稳地舀起豆浆喝了起来。
辛北冥欣慰地看着水苍玉道:“这就对了,多喝点,小玉公子你太瘦弱了,不多补补,下次再被困住怎么办,不是每次都有像我一样的人来救你的!”
……洛年觉得水长老起了鞭尸的念头。
水苍玉捏着勺柄的手冷冷一松,勺子跌进了莹白的豆浆里。还没等他开口,角落里的洛年“哇呀”一声大叫扑了过来,滚到水苍玉脚边。
“……”水苍玉皱着眉一偏头,“做什么?”
“公公公子,你这里有只虫子我帮你打掉了呵呵呵呵呵……”洛年欲盖弥彰地掸了掸水苍玉垂在地上的衣摆,然后回头对辛北冥狂使眼色,示意他闭嘴快走。
偏偏辛北冥蝉联辛山最没眼力见榜首十八年,还在锲而不舍地关怀道:“小玉公子怎么会遇上山匪的?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什么时候继续赶路,要不要我送你?虽然我去帝江快迟到了但是救人于水火义不容辞……”
“迷路,江州,三日后,不用。”水苍玉用最短的回答结束对话,冷得像块冰坨子。
还是洛年过意不去,多回了几句:“辛公子不必担心我们,你自己的正事要紧。上次的山匪只是个意外,我们在此处歇息几天再动身,不走那条路就不会碰上了。”
“哦,也好。”辛北冥觉得有道理,只是他思索一阵,低头扒拉衣袖里的乾坤囊,从里面掏出一块杂色玉石,抓起水苍玉的手便塞到了他手心里,对其道,“这块玉虽质地一般,但沾了天地灵气,必要时刻可以开出一个小结界防身,你们好好收着,注意安全。”
洛年眼睁睁看着辛北冥抓住水苍玉的手,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跃而起便推着辛北冥出去:“多谢多谢,辛公子抓紧上路吧,帝江的试炼逾期不收人的,慢走不送有缘再会!”
等把人推出去,洛年胆战心惊地回头,却见水苍玉手上还把玩着那块其貌不扬的玉石,缓慢地摩挲着,冷笑一声转向他的方向:“那么怕我把他杀了?”
洛年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道:“长老,这毕竟不是帝江的地方……”
“那又如何,我要动手,还管在江州还是临州?”水苍玉淡淡道。
洛年在心里哀嚎,杵在旁边期期艾艾地斟酌词句想再劝两句,却听得水苍玉淡淡道:“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嗜杀如命的魔头,正事还是要先做的。一切等把黑风寨的人救出来,回了帝江再说。”
洛年被水苍玉一句话说得鸡皮疙瘩直窜上脑门,崩溃地在心里控诉:你不是魔头吗?你就是!
水苍玉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地转移了话题:“黑风寨藏人的地方已经打听到了,你把东西收拾了,我们去了了黑风寨的烂摊子便回帝江。”
说罢,水苍玉把手上的玉石随手往桌上一扔,起身走到里间去了。洛年丝毫不敢发表意见,战战兢兢地默默收拾起东西,看着那块杂色玉,心想长老铁定不会要,便也没有管它,任它在桌子上躺着了。
回到里间,水苍玉背对着洛年,带着清冷的神色轻声一嗤,感觉那股浑身不对的劲总算是在消遣洛年中散了一点。
水苍玉二十多年培养出的唯一恶趣味,就是随时随地维护巩固自己的魔头形象,借此威胁吓唬小弟子,屡试不爽。水长老在帝江能有如今的可怕名声,他自己占的功劳足有一大半。
不过洛年的直觉不算空穴来风,水苍玉平时虽脾气糟糕,但不会莫名对一个人有这么重的杀机,也不会不分场合地甩脸发火。水苍玉逗完小弟子,想起辛北冥,又陷入了沉思。